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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7期
主持人语 |
关于诗的只言片语
本期学术主持人 张桃洲 一 诗人是自然之子,但同时也是文明之子,或者,是自然中的文明与文明中的自然。 二 诗者,思也;思者,诗人也。 三 一个诗人在奠定其风格后,大概会进入一个写作上的也许 十分漫长、艰难的黑暗(形同地下甬道)时期。他摸索着前行,不断尝试着突破、变化或转型。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应该不再关注自我或技巧的问题,而是更多地追问写作的理由,寻求持续写下去的动力。 四 在
诗意中国 |
金山岭:望长城
1 落日。一条河流被固置在燕山之上 我被固置在燕山之上。在山间迂回,盘旋往复 大河奔腾。金山岭举着我,把我举在山顶 砖垛关。沙岭口。望京楼 青砖磨制。五马并骑 我的身体充满了建筑学、美学 密布着燕、赵、秦、汉、明 它们叠加,交错,对抗 数不清的苦难和磨损的荣光 这些烧制的青砖被石灰灌缝 “万历四年镇虏骑兵营造” 我的身上烙印着烧制的年代和部队的番号 它们被命名为烽火台、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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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生记
俗生记之一 我的生活,就是那种最平实的生活, 像一只有些年头的钟表, 不急不缓,走时精准。 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散步, 用一个小时的时间读书, 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回信, 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熬菜,煮粥。 喝茶也用一点时间, 夏天我喝绿茶冬天我喝红茶, 它们或绿或黄漂在水的表面, 泡熟了,就沉到底层。 那时候,你能看到叶子上渗出的色泽, 温性而不夸张。 最喜欢的是普洱,浑厚、醇和,
本期视点 |
清远之韵
风度:“二王”的书法 中国书法的长河 流经魏晋横空出世 诞生了光耀千古书坛的“二王” 诞生了文与书的丰碑《兰亭集序》 踏“八王之乱”的后辙 出淝水之战的前韵 放浪形骸 曲水流觞 浩叹悠悠之天地 觉醒的诗魂 旷世的逸风 挥毫泼墨 溅起了放荡不羁的王谢堂前燕 面对来王家择婿的皇臣 老大羲之坦腹东床而卧 面对为皇宫书榜的命令 小弟献之亦拂袖而去 一脉孤独的天籁 一抹
本期视点 |
四个二十四重奏(节选)
谷雨:晚香 花间错 错就错在 误读了一些片段 跌倒在马蹄声里 一夜看尽长安花 雨也是桃花的颜色 飞鸟是飞来飞去的日子 人间有多沉重 花开的声音就有多沉重 陌生的黄昏 陌生的水和水生植物 向晚 孤寂是一个人的狂欢 一个假想的故乡 红蓼丰满 夕照里通体金黄 这是迷迭香的香 这是安魂香的香 两个节令之间有一段空旷 罗网恰好就布在空旷的花间 心怀万丈红尘 停留在这里 我
本期视点 |
路途是漫长的
出发地 运送一块水泥建筑空心板的路途是漫长的 如今已经记不清它的出发地 它的沉重胜过一尊雕像 如果我怀抱着一个婴儿多好 和地面平行,细碎的步子 水泥空心板是我前所未有的沉重 仿佛推着一堵墙 因为粗粝至今也没有忘记 街道狭窄,铁皮车推动全身的血液 几十人的队伍,空心板将改变房子的面貌 那时候没抬头看什么云彩 水泥空心板一定不是云彩的影子 我却推动自己的影子,身体倾斜 岁月
本期视点 |
空寂的林子
谷雨 阴云翻滚,擦着都市的楼顶 奔向西北, 雨水淋漓洒落,压下了 南来的沙尘。 丁香海棠,桃杏樱李, 繁花的喧闹劲儿过去了。 如今,该结果的,静静地结果, 葱茏的绿叶占据了枝头。 看不见小鸟,从清脆的鸣叫声 能认出是不同的三种。 歌喉多么滋润,多么纯净, 每一声都经过雨水的重重过滤。 那静卧街角的两块顽石, 也被酥痒的雨水唤醒,像两头健牛, 浑身湿漉漉的,蠢蠢欲动,
本期视点 |
村庄的事物
天黑以后 不知谁燃起了一堆大火 田野的黑被大火 烧了个洞 那些烟火顺着洞口 蹿上去 大火旁有一个黑影 不停地添柴 村庄在身后静默不语 最近的一家门楣 被照亮 忽亮中看见门楣上镶着 吉祥如意 四个酱红大字 亮光 农闲的冬季 我在田野上转悠 有时太阳的光很亮 照得村庄明媚 这时,一户人家的屋顶 有一片亮光反射到 我的眼睛里 这是谁家的屋顶啊 把这么明亮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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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辞
清明帖 老房仍在,老物犹存,老门有锁,锈成老病 无言,无奈,无药可救,爸爸妈妈 恩情宽大,祖坟有松柏,有藤蔓 也有杂草丛生 今又清明,跪在爸爸妈妈坟前哭,不用再说 去年的草,是我枯黄的叙述 村中有弟弟家,有妹妹家 如今我的家就是这堆土 虫鸣传入地洞,鸟鸣高于树木 我已是个外乡人,哭也留不住 每一次回老家,都是在确定自己 前有太阳后有空,左有蓝天右有风轻 这一切不是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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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父亲的秋田
看地 看田 看秋 是大集体时代的一种信任 父亲一直充当着这个角色 他同时还是队里的库管 那把钥匙,在无数双眼睛里 长满了尊严。因为 粮食比金子还贵 而管粮食的父亲 他用饥饿的眼神 数着仓里的谷黍 塌陷下去的小腹 用脊梁撑起了 来日的希望 麻雀都在院子里哭泣了 然后摇头飞走它看到了 我的父亲用麻绳紧紧腰 他要把最正直的寄托 种在自家的地里 他频繁地看着我名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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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故乡种成盆景
姐姐 姐姐,今晚我回到了西部 不是在德令哈,也不是在戈壁 而是在铁路边一座孤独的小屋里 想你,想姐姐 我能想象出此时,黑暗中的你 在母亲留下的屋子里 也是一个人独坐,眼里含着泪水 满屋子都是母亲的眼神 一列火车驶过 我战栗地感受到了你的心跳 我知道你在用手指擦拭母亲的脸颊 像轮子滑过道轨一样 我把故乡种成盆景 一直思念故乡,思念 家门口那棵老枣树 它的虬枝多像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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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孤寂的路
在叶拉山口 几片雪突然连接了人世和黄金 风一阵比一阵走向苍茫 此刻,远行的人不谈辽阔 身边的人藏下生死 一条孤寂的路,在天空中通向远方 远方的寺庙,临近星空 多少光正倾斜而下 像一颗颗倒写的汉字 保有自身的温度 天地无叶可落,却依然唱响挽歌 冷就冷吧,我低下头 陷于深深的寂静中 谈一谈久别重逢吧 也许。再也不见了 那就谈一谈久别重逢吧 像一滴雨,落到水里 像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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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故事
黄昏中一只鸟窝 太阳要落山了 我还坐着。 太阳落下去了 西天一片酡红 一只鸟窝在高高的树梢 多么温馨。望着它 我想象着一家人 一阵风吹来 树梢摇晃了几下 一阵风吹来 树梢又摇晃了几下 真怕它掉下来。 现在鸟窝比夕阳还高 也高过了流水和芦花 而在晚霞中 它越来越黑。 起身回家 我望了望天边 天边一片酡红 我笑了 今夜没有雨…… 早晨的滹沱河北岸 早醒的太阳 一大片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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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略心中的风景
一座山落在心里 一座山落在了我的心里。 天地之间,高山峻岭不计其数, 有的高万仞,有的连绵千里。 登临泰山时,于东岳之巅, 如同一只鸟站在枝头 我大声诵读树木和白云的诗章。泰山在脚下。 环顾四周,众石头也在登山, 只是,许多石头还远未走到山顶。 与泰山的石头一样,我的一个个想法 变成一块块石头 也在攀登我心中的大山。 忽然发现,我的心里与世间 就是沙漏的一端和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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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村庄
三月 三月,我听到 时光被搬动的声音 那个在骨头上种花的人 也从寂寞里 把自己搬出来 他开始把花 种到枝条上 他张开双臂,任自己伸延成 碧波花海的整个春天 村口古树 摇一摇 一个村庄便满是风声 它不动时 村庄就格外宁静 路过的风 它要截留一部分 存放在枝干内 其实它自身就是一个风源 贴着它的树干倾听 它体内的风 从来就没停过 有时候 它把风摇出来 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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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下
倾斜 有许多倾斜的事物,比如 山路、爬梯、影子,以及 笛声。从清晨至夜晚, 都在楼上醒着,都在抓取 一批耳朵。我是其中一只 它陡峭而孤绝,时而有断裂的危险 很多时候,它羞怯,触须柔软 之后沿着一条未知的幽径,蛇行 铁轨在墙外,开阔得肆意 火车剪破空气的声音,如裂帛 笛声发动引擎,一次次想加入 都成为一首绝句,堕地。 它睡着的时候,我会醒来 把影子竖到围墙上 替它打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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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陶醉
三月的小店 风一来,那些花就争着开 说桃花就是桃花 说杏花就是杏花 让打马而过的春光留下内心的热情 这些命里就有的花自然陶醉,摇晃 如果有人学着蜂蝶去试探花的愿望 那羞涩的不论是桃花还是红杏 都会透过三月的脉络 让你在旅途的小店里 一醉方休 去壶口的路上 来不及爬上高处的春风 瞬间便成了历史 绿色的植被一处一处 遮住了太行,遮住了窑洞 它们是没有撤退的军队 还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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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如既往地爱着
在风中 没有风的日子,寂寞难耐 只能自言自语打发挥之不去的无聊 盘踞在心头的愁绪 像这个无风的早晨缭绕的炊烟 我渴望在风中 就像渴望被恋人拥抱 让风吹过我凌乱的头发 穿过我空虚的身体和空洞的目光 在风中,我留下 一副枯瘦、坚硬的骨架 那些痛,不再说出 保持沉默 以某种姿势,某种状态 所有的痛,继承祖训 在身体里蜗居 习惯于默默无语 它们坚硬的内核 在一节卑微的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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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万物
一朵荷花伫立五月的中央 所有的流水都涌向五月 围成季节的池塘 一朵伫立中央的荷花 凝聚万般温柔 粉红的朱唇轻启出一个雨季 芙蓉、菡萏、天仙花 带着前世淤泥里的七孔相思 托举着一盏灯 多重名字赋予你千般魅力 净化着这世间万物 万绿丛中一点红 水样的腰肢,撑起脊梁 不为世俗低头的女子 夏风吹动你的心绪 月光下,在涟漪里荡漾出故事 一袭红裙,一枚封印春色的章 让夜色坦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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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温暖
茶 窗外的光线朦胧 树上落没落鸟,看不清 唯见落一只月亮 壶里的水刚刚煮沸 朋友刚巧来敲门 他带进来一片月光、一包龙井 多好啊,炉火温暖 有知己促膝夜谈 多好啊,几叶茶浮在月光中 一支山歌住在一片茶叶上 惊蛰 几棵葱芽儿钻出土来 各自选取一小截儿阳光 嫩绿嫩绿地搂着 拱翻的一块断瓦下 尚残留着一捏冬季 风把碗底大的暖春搬过去 一只虫儿就慢慢爬出来 晾晒它潮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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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物馨香
七月辞 大豆忙于结荚 玉米以缨须吐露怀胎喜讯 谷穗学会了谦逊 棉铃梦到了布匹 大雨刚过,骄阳似火 一顶行走的草帽下 黝黑的脸庞 沟壑般的皱纹里 写满了赞美 白露之夜 不能说月色,冷露无意 芦苇己满头花白 河塘之水以静,以止 扼住喧嚣 并敦促游弋的鱼虫潜底匿踪 尘埃似参透世事 以归隐之心 还秋水月光般澄明莹澈 而草丛里蟋蟀夜歌如禅诵 半轮明月朗照颗粒沉甸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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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
这一天,天空笼罩四野,四野合围村庄 麦子开始秀穗,一夜冒出亿万头绿虾来 阳光和暖,呈乳白色,略带黏性 清漆般附着于万物的表面 泥土里打瓜籽微微侧一下身,有了妊娠反应 这一天,从水缸里捞出浸泡了一夜的茅秧 坐在院子正中搓草萋 笼屉里蒸着苦累,炉岔上熬着草药 风摇晃着一树槐花,有的落在羊身上 有的落在一个属羊人的身上 关上院门,一家人,便和一窝燕子 三窝麻雀,七窝蚂蚁,一只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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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是爱漫长的旅途
眼眸的深潭里升起 鲜艳的红日 金色湖泊醉了 牙牙学语的贝壳 绽放即逝的浪花 瞬间啊是时间多久的长度 谁来拯救秒针失常的心率 像青蛙弹出稻田 越过红尘阡陌 与蟋蟀邂逅一场卑微的浪漫 多久的记忆才能成为往事 这一刻,火花在荒野燃放 无数个辗转的夜晚 我怀疑人间冷暖 平原的深度和辽远 捕获你的背影 这么倾心的搜索 这记忆的发动机 无数次瞬间 无数次幻想着 杈丫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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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
两颗眼球,铁轨上的螺丝钉 我“旅途”到了这里,一座小城 夜晚像一个无门的箱子 隐约的影子,发光的手表 陌生的粮食撒在路上 一些灰色的虫子撞上我的脸颊 黑色的箱子,火车穿过 白色烟雾,震颤的地基、砖瓦 书桌上胆小的文字 我是谁家的孩子?箱子里的“小人书” 失去记忆的水,跟陌生人说的话 有什么选择?喝惯的开水,交流过的 眼神。受伤的创口 死过一次的少年,沉默的青春 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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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余杭塘河
一条河 它竟然安抚下整个杭州的喧嚣 用一条石板路和一条柏油绿道,来接纳早晨和晚上的脚步 用一条石头铺满的河床和绿波荡漾的河水,来接纳海鸥的鸣叫 其实我也来了 我默不作声 我只是把码头、石桥、游船、林荫和凉亭 狠狠地装在眼里 没有让他们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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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冷
不是因为冷, 我才想起那些 温暖的事物。 不是因为孤独, 我才举起 狂欢的火把! 早晨, 我离自己很近, 仿佛是玛瑙般的葡萄, 垂下甜甜的内心。 夜晚, 月亮遗忘了我。 花一边开, 一边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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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赐
果实是阳光给的 雨水提供甜,今年春天我又长高一截 这些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用不着还,也不会让人觉得亏欠 鸟鸣的祝福,增添更多惊喜 借这个空闲的早晨 我闻到了花香,内心已无限接近幸福 该做点什么,证明我还有用 谁都知道,世上有许多空闲的房子 空闲的钱正白白浪费 我同样有太多空闲的时间 不能消耗在孤独上 用空闲的力气,让草木活得更容易些 多给热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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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瓦匠
夜晚,可以与诸神对话 他们是我们的先人和活过千百年的老树 星斗拱卫,清理出作业面 就可以开工了 当鸟鸣啄破黑夜,黎明 流出奶白色的天际线 一条发亮的焊疤,把光明和黑暗焊在一起 又把黑白一分两边 一生从体内,和泥取砖 壁立山墙下,泥瓦匠直一直腰身 目光从遥远的天际收回到胸前的平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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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翅膀
一双翅膀,在看不见的 激流中挣扎—— 树叶抓着枝条;枝条抓着根 一双翅膀抓着空气 越空越抓,越抓越空 原来,它毕生都在边缘抓挠着 与世界树枝一样细小的联系 为什么还要竭力摆脱大地 这疑问,好像只有 靠臂膀生存的异类 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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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物系
大地物系 它是微光、尘土、树干的颜色 是河川草木的颜色 温暖、静默,与世无争 不鲜艳明亮 不让人产生激动的想法 像一幅淡漠的山水 在山峦和净水里,相互陪衬 它不停地寻找平衡 比如:奶油白,棕色或者黄色 被它吸引,各自领会 ——尤其蓝色 仿佛在冷灰的冬天里 第一眼,看到了蓝天白云 只要任何颜色走进它 看上去,比眼前的事物都更妥切些 中元节记事 空气里,有虚拟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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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大娘
她提着一袋狗腿倭瓜 像一只弓身的狗腿倭瓜 她挥舞着十根倭瓜藤似的手指 她说她有吃不完的倭瓜 我说,她家的秋天 是她一锹一镐地种进去,再剜出来的 她说,该死的老头子,却说倭瓜泔水味 我举着一只黄色狗腿倭瓜 笑说:你送来了好多月牙 吃一口,生活就亮几分 她脸上开出了几朵倭瓜花 她转身时,我轻轻摘下 沾在她后背上的倭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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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叶记
枣叶记 一棵枣树上,有很多 一模一样的孪生枣叶 在我看来,这些枣叶 是有差别的。最好的枣叶 影子凉爽,落在小女生的课本上 夏日的风也是最好的,风只是 来回移动和变换枣叶的影子,并不 真的把枣叶的影子赶走 小女生的爷爷也是最好的 他的两只宽掌,簸箕一样 悄悄掀动,把一群不懂羞涩的 鸭子,撵出了家门…… 初月 我多久没有看过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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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春天
时光落在莱茵河上——兼给倍伦 过奥地利,法国,德国,荷兰…… 莱茵河就要回家了 ——如果你也常常让四年和思念 在拼音输入法的日常里 并列而出 仿佛一个来自东方的词语 正为一个续篇造句 同意你说的 浪花是水的装饰,可以不要。可我反对你的: 看到涟漪,一条河就老了…… 就算荷兰的雨说下大就下大 就算莱顿的风还不懂顿和挫的回旋 就是余地 清碧如年龄,蓝余如岁月 澎湃和前进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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崂山问道
崂山问道 大道至简。在崂山 我唯独有感于穿墙术 直接,便当 盗亦有道。我笃定 那个碰壁的道士参悟不够 学艺不精 我本善良,竟然也偷偷自问 要是学会如此玄奥的法术 是用,还是不用?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会道术的人太多了 我听说有一种能看透欲望的 叫穿心术 我背后发凉,惶惶地下山 心里默默念着 苍天厚土 清明的白一再还原的诗句 清明时节的白 是柳絮如同飞雪般寒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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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花
茉莉花 经常路过的一处老房子 住着一对老夫妻 门窗老旧,院墙低矮 男人种菜,女人弄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院子里的菜地开始变得荒芜 阳台上的花渐渐少了 女人弄花的身影也渐渐少了 后来,只剩下一小盆茉莉花 在阳台上开得那么白 避暑山庄 多年前去过避暑山庄 走过帝王走过的路 看过帝王睡过的床 后来渐渐地都淡忘了 唯独记忆中那只 从林间爬出的松鼠 依然保持着 古老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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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础石
柱础石 生就,与压力角力—— 顶起粗硕的柱桷,劲韧的衡袱 飞檐、廊阁、歇山顶和吻兽上 一只刚刚放下羽翼的鸠鸽 以及,一座圣殿的巍峨 一个道场的宏敞 还有,它自身的沉重 它尚需留有余力,以荷载 蕴积着的禅意,加持着的境界 顶起俯伏之人漫漶的迷茫与悲苦 重帷之下晦暝无定的灯火 从木鱼的醒悟里漾出的兰若 被钟磬声悠充满的虚空 从榫卯里遗落的一声太息 以及,一截即将倾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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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鸟语
仿佛鸟语 逮住我,关起我来 就能占有我吗 一切都是你的想象 你的自作多情 把笼子挂在阳光下 抑或吊进绿荫 似乎是真心呵护 其实是为了我的歌唱 我懂得这一切 我只是不说而己 胴体任由了你的爱好 但,歌唱任由不了你 总有一天 我会说出这一切 向干干净净的全世界 向我可怜的同类们 鸟有鸟语,人有人言 你管住的是笼子 管不住我的声音 我源自美好与真实的声音 给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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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的要义
粮食的要义 我无法揣测一只战战兢兢的松鼠 它在逃亡中遇到什么。就像无法揣测 断荒期的母亲,怀揣两根救命苞米 慌张的神色。粮食的要义 总是具体而虚拟地存在 而作为粮食本身,它们也谙通生存哲学 在不断的开花、授粉、嫁接、孕育中 完成每一次的进化 一直以来,我们依附于 粮食的精华,榨取、剥夺、抽离 而粮食赋予了我们 道义、尊严,精神的至高无上 我在想象一粒种子,落入泥土后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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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歌
爱之歌 灵车,从殡仪馆退出 倒着走的灵车,回到了医院门口 人们抬着担架,把你轻轻放回病床 吊瓶在上,它催促输液管 从你体内,抽走乳白色的液体 你脸上,渐渐泛起了红光 一张核磁共振报告单 在风中抖落了墨迹 小院里的格桑花,摇头晃脑 月亮从西山升起,照着原野 不见夕阳,只能看到炊烟缓缓下沉 饭菜的香气,从屋外飘到屋内 妈妈呀,你还坐在窗前 一会儿踱到门口 一会儿瞅墙上的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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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书
花儿台村 这舞台,就交给一朵一朵的花儿吧 让它们迎迓着风,花枝招展 就会让人扬起脸注视此处婀娜的景色 芬芳香甜形成委婉的涟漪 时光落在枝头,不敢虚度每一个瞬间 为了这短暂的一次绽放,耗尽心力 用最艳丽的容颜,最漂亮的姿势,完成亮相 留给记忆。适合梦里的尽善尽美 之前,由于不上心,错过人世间许多的好 端详着一朵花,如同端详着你 仿佛一杯酒入喉,就有一团火在烧 山坡上静谧,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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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莲花开
金莲花开 金莲花为我们而开 就像艾草为女人而生 第一眼看到它,我就这么想 我很满意这辽阔的湿地 金色碎花雨布展开八百里 它们的花苞,月光重新浓缩到 丁香纽扣般大小 永远的梦中新娘,别在胸前 金莲花展开原始的注脚 花瓣燃起青苔间的蝉意 黄金时间我弯下腰 让陌生变得熟悉 低下头,让熟悉变成了解 不洁的双唇雨露里洗涤 为花前一闻 如果喜欢的你 专心致志瞧着一朵 这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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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听燕山
夜听燕山 这流水。逼近蟋蟀的琴房 月光落入流水 如翅膀,翕动枫红的旋转 淙淙而淌,我的笔端显示出这个午夜的刻度 夜听燕山,你的花事,在我的心田打开 不眠需要绝句。需要嘴唇上的夜色是甜的 需要我一定要把流水的所有波纹,一一收好 需要屏住呼吸,把白日的喧嚣磨成暖色调 需要灌溉,需要将奢望中的躁动拈成花朵状 在燕山。月光追逐着流水的翅膀 时间的背面,深刻下失眠者的语言之芒 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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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织机
原始织机 在宋庄 有一些看上去十分破旧的原始织机 就是木头与竹签的组合 却能织出美丽锦绣与精神图腾 人们总是从实用的角度打量这些织机 认为它们与电脑无可比性 文化传承人倪大侃说 竹条一根根的,看上去很粗糙 其实就是存储的程序 竹笼上的每个结,就是图案上的一个经纬交叉 图案越复杂,竹笼越紧 一件复杂的织品有几亿甚至几十亿个交叉 织几年、几十年的织品并不鲜见 倪大侃惋惜,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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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
牧羊人 最开始是一只 它是黑色的,比猫大 后来是两只,五只,一群 爷爷给每只羊都取个植物的名字 苜蓿、蒲公英、苋菜 我叫铁蛋,当然也是爷爷起的 他寻找我时,扯着嗓子 从村东喊到村西 我跟在爷爷后面 像他的另一只黑羊 有一次在旱河,我在草丛中 睡着了,爷爷赶羊走远了 那些羊回到了植物本身,永远 不会啃食和反刍了 我在纸上写下羊的名字 看它们长个头,长膘,长胡子 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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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最先叫醒沉睡的汉字
种小米的老人 看着金黄色的小米 在秋后的家中 弥散新鲜的香气 我会想起种子回家的路途 秋天将所有出走的新生 全部收回。不能回归者 把自己交给了风雨 不能成熟的,可能经历了成长 除草,跪在土中定苗,是和秧苗 一起变老的人 谷子脱壳变成粮食中的黄金 收谷的人也要在秋天交出一层 连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外壳 餐桌上的小米粥,咽下食物的你 拥有粮食,可能是不种粮的人 小米如此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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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放
我说 我说喜欢松塔,喜欢塔这个字本身 喜欢松树上的,莲花的错觉 然后我说喜欢花椒树,它的味道 掩盖了生活本身的歧义 春天花椒树叶子的香味,沾满我的手指 秋天,松塔打开所有的门窗 跳出来很多个抽象的孩子 安放 马路对面是公园 有一千个理由走进去 一个理由把你拉回来 你走向公交车 尘世是你,化不开的缘 丁香花改变了整条街和 城市给人的紧迫感 车窗外,一晃而过的 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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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是身体里的风
舞者 万物皆为舞者。森林弹出 低音部混响,大海举起波涛 花朵透露爱情 她一个人完全敞开,旋转 无死角地绽放。用皮肤、骨头、呼吸跳舞 用炊烟、河流,自由与梦想跳舞 她身体里住着万水千山 如果没有风,她是一具空洞的模型 呼吸是身体里的风 她是藏着风景的无限空间 远村 如同草茎上的一只瓢虫 它陷入大山深处 这里,杏树稀疏,阳光斑驳 像生活里被遗忘的一块抹布 一个红围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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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尽浮生
落尽浮生 这个秋天,这个下午和我 一起驻足于这片树林 枝头零星的叶子等待归乡 思念泛黄,闪烁斑驳的光 束手仰望,秋色高上蓝天 云舒云淡,似即将散尽的炊烟 一行大雁飞出秋天 大地得以复盘 一切就此停止吧 这个秋天将是最后一个季节 这个下午将是最后一段时光 这片树林赋予永恒 秋风时至,落叶之声 如群鸟飞过天空 飞落头顶 落尽浮生 大寒 大寒至寒,可曾感到。 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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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习惯
生活习惯 经年 母亲的炕头 放着一把剪刀 我常把它收进抽屉 都被母亲又拿出来 放回原处 母亲说 看不到它 就觉得别扭 清晨 九十岁的母亲,坐在炕头儿 我在门口 一脚里一脚外地抽烟 每次来,她总说 在屋里抽吧! 这时我的心就会痛 我知道 她想和我面对面 多说会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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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木桥
独木桥 你凌驾于溪涧 以不曾忧郁的果断 走向一念 使间断得以衔接 使峭壁升起希望的虹 你匍匐在岁月之上 听从了召唤 忍受暴晒的剥蚀 使因你倒下 而树起的信念 屹立于两岸 为你 我俯身为桥 我延长了你的道路 静静地想 时常风呼啸着把宁静撕扯 而思绪却如隔墙水房的声音 点点滴滴 敲击房间的空洞 在风中静静地想 想一些往事 树上挂着一片枯叶 叶脉里流动着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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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友兄弟
大槐树 1987年,48块钱的工资 把我逼到了一棵大槐树下 一个40平米的小门店 取名:国强电焊门市部 从一个镇办企业的手艺人 我变成了个体工商户 仅有的800元作为投资 一个月房租80 一台焊机一把钢锯合计420 剩余的300是流动资金 大槐树下日夜没有界限 夏天的正午,阵阵热浪滚过 蝉,把火辣的夏天吵得更火 冬天的夜晚,寒流从我骨缝穿行 霜,在我的头发上结成冰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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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现象学
精神现象学 当时 我正坐在一块石头的侧面 它有了一张人的脸 嘴巴 是张开的 一个男孩子试着 把手 伸进它嘴里 什么也没有 多空啊 小女孩就用力 把一颗棒棒糖 塞了进去 词悬浮 一本书打开 一本书合上 一个时代就过去了 似乎是受尽了苦难 但还是深深地爱着 就像最初 也像将来 如果不爱 就没有恨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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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体内有一座塔
有标记和没有标记的日子 在一个个日子上标记 日历成为一张图 从这里出发到达庙堂、舟楫 天涯、故里 还有先人居住之所 没有标记的日子里 你我怡然而坐 太阳照着你,照着我 没有想到的忽然飘过思绪 一页日子脆生生地落下 留下不甚齐整的齿痕 我的体内有一座塔 停下来,我才知道 体内有一座塔 搭建的是骨头、文字或者块垒 现在,它四十九层 算上帽檐儿应该是五十层 风吹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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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面
杂面 所谓杂面 就是在小麦面里,掺入豆面 在豆面里,撒上麦子面 豆面与麦子面一起和 所谓杂面,就是这样 就是你蹲在灶间 看母亲擀面条儿的时候 分不清那被切成一缕一缕的 是小麦面,还是大豆面 也分不清锅里飘出的香气 究竟是大豆,还是麦子 所谓杂面,就是这样 有豆面的时候,也有麦子面 使你端起碗来,再动筷子的一瞬 眼里有小麦,也有大豆 给他 如果我是一颗糖,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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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湖心里的天鹅
看见湖心里的天鹅 如何像天鹅一般 优雅地袒露 一种可以期待的愿景 而不见一点 被掌声催动的影子? ——难能可贵啊! 那群天鹅 尽管驻足的时间不长 它们仍在 凸起的高坡上起舞 最初的光泽 “没有诗的日子,花朵就是诗” 花朵就是真理 万物在花朵的怀中 异常干净 异常年轻 像早晨像八九点钟的太阳 像四月的梨花 真理发出最初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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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独自漫无目的地散步
当我独自漫无目的地散步 当我独自漫无目的地散步 面对雨后的黄昏 我发现一些消失的事物 有着无穷的价值 没有人阻止我的想象 拥有趾尖技巧的舞者 把红色和紫色的玫瑰倒入云海 那热烈的场面和突然冷却的形式 以后再没出现 我久久期待一个笑颜 并轻唤她的名字 至于风 刮到我皮肤上 又上升到那双美妙的盲人眼睛里 用什么喂养它 用什么喂养它 一树桃花还是满堤垂柳 或者把它们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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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毛扇
鹅毛扇 每一根羽毛,都经过了隆中的浸泡 听得见东风和赤壁的火啸 起坐与躬身 一条长江水,有礼有貌 悬河中,蝎子、老鼠、黄鼬,蛇 汹涌着波涛 砥进中流,一勺魑魅魍魉 噼里啪啦,爆炒 清明 纸鸢开始由混浊变得澄清 水,叽叽喳喳,燃烧到了树梢和老母的眼睛 杏花到处施法 散播咕咕咕,咕咕咕的哀鸣 唯有杜牧的小雨 邀约着儿女们,在一长串野菜上匆匆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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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等待 行走的风慢慢收起往日的锋芒 大地在伸展着醒来 坐进阳光里,你消瘦的面颊滋生出真实的质感 离去的那些人,已经活成我们偶尔谈起的记忆 祈祷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安好 冬日的漫长,连雪都失掉了诗意 等待,北上的等待 是这个春天 我们唯一可做有意义的事 我们对视,漫长的时光里 沉默不语。 今日立春 两片早已被风干的叶子 相互携卷 贴紧塑胶跑道边缘 引领着风向前 空旷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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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过时间
本无结束 我丢的那束光,化作了一缕炊烟, 而你丢的那束光,却被我捡到。 你洗干净手, 把那些书本,塞进自己身体里, 你的眼睛开始发亮, 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不再走来走去, 站定了,盯着天花板上的那个窟窿。 一只手伸出来, 在触摸我的苦恼。 挂在墙上的钟表, 满脸笑意。 它在用嘀嗒声, 跟我们一起走过时间,绣上花边。 来历不明 望着水蒸气的弥漫,消散, 火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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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路
搬山 地处冀南大平原,邯郸东北角 家乡无山,也少水。曲周之东, 最高算个土丘,高于树林,后被称为邱县. 邱县上高速,大广转青银,是我一年数次往返的归乡路。 岁月悠悠,一片贫瘠的家乡在我的凝望中逐渐变得葱茏。 每次上高速前,我都会裁一大片带着露珠的云朵,以及 东望一片树林尽头的土丘之字形带回,按在我的头顶。 我裁回的云我称之为海,不断给石家庄这个城市洒下雨水。 我搬来的土丘我当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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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玩具
请补上纯棉的云朵 磨毛的袖口,是母亲穿了十六年的旧衬衫,装有王宋村的黄土 破损的衣领上,留有麦穗的花粉 和白色的汗渍 穿盔甲的蝗虫,无法搬运这午夜的记忆 褶皱的风,也无法抵挡我与母亲的重逢 麦浪在涌动,叫天子追逐着肉身的蝴蝶 蓝天空着,多余的请补上纯棉的云朵 是谁偷走了,我好闻的蓝炊烟 是灶膛里喷涌的火苗,还是屋檐下筑巢的麻雀 是谁偷走了,我童年的玩具 母亲给我做的弹弓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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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与波光
厨房 总是要有个女人 一边煮牛奶一边对着窗外发呆 院子里,男人正在修剪苹果树 而他们的孩子,还沉浸在昨夜的梦里 如果时间就此停住,多好 餐具在碗橱里闪闪发亮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地板上 仿佛神的马车缓缓驶过 陡河吟 远远看去 陡河像一匹蓝色的锦缎飘荡在城市的腰间 再走近些 你会看到它的流动与波光,那么明媚而耀眼 再近一些 是一面镜子逐渐松弛的表情 任意东西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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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的起伏
分界线 雨后的山林,阴暗潮湿的角落 蘑菇如春笋,我喜欢用相机观察它们 甚过野花儿…… 太阳下的事物,司空见惯 太光明,太长久 以致觉得熟稔…… 也许,有一天 看多了各样蘑菇 眼前再多的蘑菇,也没兴趣再看…… 也许,有一天,呆呆坐着—— 看不进一页书,不想说一句话 写不下一个字,等着时间过去…… 我感觉到那种寒冷 必然的凋零—— 我已瞥见那种倦怠,感觉到 生命的分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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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草木
苇草之殇 到什么时候才能生出心脏 这空荡荡的一生 连一片叶子一抹水痕都爱不起 这摇摇摆摆的一生 四季风穿肠,掀动它轻薄的履历 株植残留的阳光月光余味 野火不来,枯朽是最后的注脚 荆棘一种 不尖利,就做温柔的小刀 这些花朵一样伸展的刺 也是温柔的小手 亲近西风,也热爱棉布和丝绸 这九月末丝绸一样的风啊 和丛中奔跑的孩子 带着无尽暖意,与这微凉的人间 达成了又一次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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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如水
在下雨 世界在重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如果非要赋予它一层美感 我想说,它是一大朵四散而开的蒲公英 有一种恹恹的美 一朵稍纵即逝,另一朵倏然而至 它的轻盈,在某一刻 也突然有了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时间,像片不规则的叶子 所有的事件都脉络清晰 叶柄上滴着雨 像蒲公英一样在飞…… 也许 它的萎靡会消失在它的萎靡里 它的清醒也会消失在它的清醒里 在旷野 我一直把这里当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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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和欢喜
一半彩虹 一半的彩虹 也是彩虹 水,必定是遭遇了什么 才改变了天空一半的颜色 我经常回忆起一半旧事 那些明灭的灯火 以及灯火里走失的人 一半的场景 一半的悲伤和欢喜 就像我们爱着或者恨着 分不出谁多谁少 追风筝的人 你不知道吧 这些年 我学会了做很多事 比如孤独地站立、奔跑 比如停下来 握紧手中的线绳 比如我的风筝又高又远 我们熟悉到近乎忘记彼此 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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箴言
古塔 那孤零零矗立着的斑驳的古塔, 阳光又一次给它镀上一层金色, 仿佛久远的世事在它身上燃烧。 一个诗人也该是这样—— 他写着,他衰老散发出缓慢的光辉。 扑火 别人的覆辙 总要重蹈一次, 箴言才能成为自己的真理。 一次与人聊到 “未曾哭过长夜的人, 不足以语人生。” 彼此都说不清 谁才是第一个说出它的人, 谁又是转述者。 其实这不重要,每一个, 都是孤注一掷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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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向自己的风
对面山上 对面山上有人说话 声音通过密林的细缝传下来 断断续续,有些潮湿。 夜深了,他们依然没有停止 有些话像邮差迷路 在途中绕圈子 有些话落在 凸起的石头上,摔碎了 分散在乱野。 (白天我曾路过那里 只有一片不见源头的 小水塘和旁边 一座小土堆 它们正安于缩小自身) 交谈还在继续 有些话,提到了藏匿,提到了 在和不在。有时候他们 会停一会儿,像是 故意留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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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走向
处暑 西风日紧,露蝉 声渐咽 此时,转身就是转折 落日的走向就是生命的走向 也是万物的走向 秋后 该是那片金黄的谷地 众人散去 新鲜又古老的 是风中的凉意和快意 霜降 流水疲惫。落叶乏力 天更冷了,白昼不堪消磨 唯有黑夜,抚慰身心 村庄睡熟了 亡人提着一盏微弱的星光 在梦境里赶路 此时,霜降大地 沙漏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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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满柴草的往事
雪落故乡 扒开冬天的乡愁 记忆深处藏有一片洁净白色 山川、树木、老屋 还有悲喜,隐没其间 没有融化的往事,盛大而又辽阔 这自然古朴的宁静 宛若一条虚构的扁担 一头挑着草木泅渡的沉默 一头挑着时间深深浅浅的脚窝 站成风景的篱笆墙 仿佛一位故人,仿佛一位看客 雪落故乡。走不出的 是父亲,回不去的是我 余晖是晨曦的老家 当忘却假寐在故乡某个角落 当夕阳摘下头顶泛黄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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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抱阳光
鸽子 一只雪白的鸽子 蹲在对面三层楼顶 有时,它推着灰色的天幕 向左几步 有时向右至檐角 如一只不规则的橡皮擦 在沉郁的背景板上移动 它离开的地方 被灰色重新填满 它的白 坐标一般,控制着 我窗外这幅构图 它有一段长时间的安静 一小片白 孤寂地蹲在那里 仿佛正深陷于 庞大的 虚空之中 桑树 灰心的时候,我会想到桑树 想到在蒲阳河畔 童年的我摘下片片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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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可及
还是石头 我以为,心里那些固执 而坚硬的石头,风化了 沙粒正缓缓从柴米油盐的缝隙里 漏出去 从骨头的缝隙,从漂染 霜色的白发间,漏出去 在露水滚落草尖还未落地时 在夕阳尚未落山,而月已初升时 多好,那些无处安放的石头 终于有了去处 而我依旧如荒草一样行走 当我越过山丘,忽而回眸 发现那些石头,居然,还在 还在,那些石头。那些石头 还是石头 窗 房间暗下来,房间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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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沧桑
卧佛寺 卧佛又被藏进水里 来自清虚山的水灌满水库 清虚山接满从天上来的雨水 大茂山飘来的云,有古北岳的众神 大茂山盛产白云 万亩的松林诵经 万亩的石头打坐 去年,我见 卧佛睡得安详,只是他的身体 被参掉了几块石头 世事沧桑 卧佛又被藏进水里 在白花山上 一座山很老了 我在它的皱纹里跋涉 像一只迷路的小羊 岁月发过愁 山和山之间 让出路 交出河流 盘山路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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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记忆
易水河 冬日的河流低吟着凌冽的长歌 未融的冰雪如浮云 在宽阔处打转,狭窄处侧身 铁打的水流 凝聚了赤裸的哀伤 一簇枯黄的芦苇 在风中折断了最后一枝牵挂 古老的易水河 有着决绝和坚硬的底气 它紧紧捂着心底的卵石 这些等着鱼群穿梭而过的石头 就要在春风骀荡处滋生蓬勃和狂野 滋生出吱吱乱叫的春色 在尧舜口村 河水穿过长长的石桥 初来的人无法辨别方向 但是因为河流 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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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春风点化
白色的雪 今晚,我的梦注定苍白 要和大野的思想一致 也许偷放几根白发 不会有响动 即使有响动也不会被发觉 因白发的白和雪的白 是一个白 都是苍白的白 这不重要 我想醒来后第一个 弄清你身上伤痕的来历 或许是孩子嬉闹的笑声 老人搀扶的背影 或许是枝干的流连 鸟抓食的滑翔 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 那些孤独的白发 代表生命的白发 在哪儿 点化 我不写有关冬天的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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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的栖息地
这一生,注定有太多的雨水 走过太多泥泞的路 曾被蝴蝶羁绊,为风所指引 常常一条道跑到黑,还 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山谷,只是暂时的栖息地 有云卷云舒,蛙鼓蝉琴 浅水低吟 还有那么多不知名的花儿 扑面而来,任意开落 也有那么多名不见经传的草 蔓发一抹绿色 这一生,注定有太多的雨水 总会不期而遇 不经意地再次被冲刷,被激荡 疤痕撕裂,或有新的缺口 裂纹…… 老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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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还是新的
朱家尖 那么多的沙子铺陈在海岛的沙滩上 一粒沙子跟另一粒沙子挤在一起 一粒沙子也该有它的名字 一粒沙子内部 也有海水诵读的宫殿与庙宇 有它通向高处的神性的台阶…… 现在它延伸至我的脚下 在海岸,我拖着我躯体的壳 走得越来越疲倦了 在一片空寂的陌生的海域 我能找回什么 沙滩上,罗列着过去时光里的 贝壳、海螺,或者只有一粒沙子 从大海深处裹挟而来的什么 一粒沙子的记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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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与温暖
试探 我找到一个标志 它是护身符 还是紧箍咒 我试探着 不太有勇气佩戴 也不舍得扔掉 拿在手里 我还在试探 理想 蛰伏成煤块的样子 在潮湿的雨水里黑着脸 它的瞳仁也黑得发亮 难以辨别出这就是“理想” 等它自身的能量唤醒 等它燃起来时 光芒与温暖是一双对称的翅膀 扑扇着——就要飞起来了 飞起来了:昆虫、鸟、兽、 风筝、竹蜻蜓、气球、 蒲公英、飞船…… 全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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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起云层
感怀 上岸的人站在水边 水中的人抬头挥手 那时落日未熔 风卷起云层扑向北方 嘈杂的时间呼啸而过 沉寂的黑夜正在等待天明 夜色 冰冷的夜色 气体流窜的夜晚 月亮拎着包 奔跑在天空上 星星蒙面 奔跑在天空上 我们洗净了脸面 甩干了头发 扛着梯子 奔跑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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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花蕊中取出香
去往月亮的路上 月光赠我以影子,以风声,以清白 浩瀚之下赠我以向往 由此我想到母亲,勤劳一辈子 辛苦一辈子 也没走出小院 为她的月亮,求过神,拜过佛 还把善良、诚恳、守信、谦卑赠予我们 一路走来 把自己走成弯月,满头银发 仍不忘赠我们以牵挂,以雨露,以富足 万物生 服从衰落也服从繁荣,但这并不是我所要表达的 再过十几天,一年一度的梨花节 将放大它的繁花 从骨子里掏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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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芽新绿
雨中 在乡下我常常独自一人 去亲近一场六月的雨 看着田里的玉米站在雨中 都虔诚地低着头 默默地表达对雨水的感激 我披着一件绿色的雨衣 站在群居的兄弟们之间 垂首侍立接受雨水的拍打 如果有一阵风吹来 那就太幸福啦 我就会和一地的玉米手拉手 碧波一样在六月里荡漾 小椿树 被刨掉六年之后一棵小椿树穿过了 厚厚的黑暗又来到我家的小院 刚一露眉眼儿就被娘一眼认出 像一位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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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落的根须
轻拾岁月的阳光 岁月从村头的小桥流过 河水缓缓流淌,偶也焦急喘息 越过田野,坐上汽车转高铁 来到岁月不居的丛林 阳光穿过黑夜 走走停停,看看风景 捡拾枝条间隙露出的风雨彩虹 总有缘分让小船航行得自然直溜 我模仿阳光普照的气息 重建与更新泛潮的书籍 轻轻拍打门铃 相信相信的力量 春分 气候飘忽不定。我不太习惯 将习惯了的日子一分为二 翻开泥土,抖落的根须 捆绑对岸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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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借之名
相赠 喜欢什么,什么就以阴影相赠 喜欢上影子了,万物就掏出光,垂怜 幽暗。这万木泛光的午后, 山的心都空了。一块云沉溺湖里 不知牧羊人是不是故意,弄丢了它 白玉兰 我要画下它,在风雨之前。一层一层 抚摸它的筋骨,打开它的旧疾和暗伤 我要成为最后一个爱它的人 用淡淡的天青瓷色遮蔽它的身体 我不允许春天以假借之名 爱它,然后,摧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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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
时钟 古老的钟摆 不紧不慢 将一个个日子 摇来 又将一个个日子 摇走 嘶哑的钟声 是光阴的昭示 青春的警醒 抑或是 生命的呼唤 历史的回音 敲响 复又沉淀 山谷空旷 夕阳如红葡萄酒 百树沐浴 心事 便一天天醉倒 裁缝 光阴的尺剪 无声地裁量着 琐碎的生命 悉心舒展开 每片愁结 轻轻地 捧在手心 又轻轻 放下 灵动的针线 精致地拼凑出 或明或暗的色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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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惧风雨
醉 天空披着彩虹, 云朵伴着霞光, 太阳亲吻大地, 湖水泛起涟漪, 孩童在花丛中嬉戏。 抱一树花香, 掬一泓秋水, 携一路风尘, 与蝴蝶在花间共舞, 同鸟儿和声吟唱, ——胜似人间无数! 晶莹的露珠装扮了树叶, 晨雾芳香了泥土, 小城睁开朦胧的双眼, ——拥你入怀! 轻风拂面, 花香沁人, 不似五柳归田园, 欲揽星河戏人间。 最,是惹人醉! 奔跑 乌云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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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坐在杏树下
两具年轻身体 一棵等待拍照的树 落一片埋一片那是从前 雨水春风小纸条锁进抽屉 连钥匙脸红蜂蜜也锁进去那是从前 小时候喜欢树下跑;喜欢有人追 头上沾满杏花沾满雪觉得很幸福 喜欢捕风。单手折花插在双耳瓶里 屋子明媚糊墙的报纸耐读 母亲随手记小账 豆腐一块电费九毛磨面一毛三 她因节俭接受过赞美 也因善良软弱得到过皮鞭 挖小苗培土浇水 母亲亲手栽下杏树 靠得越紧人越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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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嗅到你的气息……
飞过去,鸟儿,飞过去,并教我飞过去。 ——《牧羊人.43》 我已嗅到你的气息,在海棠夹道的花园。 凉风摇动池塘上乌黑的莲蓬, 摇落栾树干褐色的蒴果。 一束光,像银白的箭镞,穿过层层枝叶刺进我的眼。 此刻,海棠果最后的一点绿正在转红, 一只蝴蝶沉迷于天人菊金黄的花瓣。 此刻,万物都以各自的方式臻于至盛, 唯有我,落落寡合,惶然独行于丰饶天地间。 啊,秋天!放慢你的步履,等我从旷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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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
四月的村庄,在一片片麦浪中漾开,乡愁随之 而来。青杏在青青的枝叶间, 像一个孤独的人,沉在生命的时光里。 它安静地委身其中,朝着光,愚蠢而又坚定。 在无名的黄昏被发现,那片晚霞也涣散 极了。是啊!当我沉默,你又在干什么,在泥土 更黑、更沉的地方,青杏永远是童年的样子。 那天的月光真好,当你伸出手时,也被月光轻轻 握住,又落在地上,覆盖了那年的白和 青青的日子。比我更快地转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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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饮马泉的夏天
我又在雨中来到饮马泉 此时细雨如织 想象是多年前 重逢的模样 那是被干旱禁锢的下午 曾经的水波粼粼 却在那里孤独地躺着 看看长势很好的蔬菜 那是今年春天我在时 种下的 怀想那些与我一起劳作的家人 他们依然伴时光雕刻 让皱纹疯长 村庄中那匹马,还有羊群 渐去渐远 比如回忆 比如眉目如黛的 南山,风雨后洗净了沧桑 抑或还有 还有喂了半天 却江湖相忘 不再理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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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一株兰花比作母亲
南山的草木,虽然身处高寒 却也心怀春天。三月的阳光 被一场雨水润湿 二十年光阴,已化作一片月光 却等不回曾在田边戏水的少年 让晚风勾画一段跌落的黄昏 朝着霞光失散的方向不断问寻 我已分不清云朵与花朵 树林与群山,坐实了 日落前,最后一次庞大的背影 一树槐花抚慰着瓦房最青色的部分 一把犁接受最额外的孤独 父亲被裹挟在一块缺雨的麦田 在告白的季节,选一株 最美的兰花比作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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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
把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摆放在餐桌上 像一条龙蜿蜒又拥挤 我从清冷的外面走回家中 参与其中。像擦洗一件件往事 或回忆一个个地方 大小不一,高低不平 我们沉默。器皿 在集体恢复高亮和光洁 明月清晰和高冷。孤悬 在缓慢移动的夜空 像巨大的深蓝色冰湖。我 在湖边草丛里,像一粒饱满的松子 从松树的棋盘上快乐地落下 在风中玩耍,自由又满足 当我累了,感觉到衰老 从清冷的外面走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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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W
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不知道 说些什么,当面对纯净无比的天空。 似乎每天都在诉说,又似乎都在沉默 而沉默是最深沉的诉说。 我知道我无法忍受什么 那无法忍受的,正如旷野一望无际的荒凉 需要一堆篝火 几只飞鸟 和天空中随时闪耀的星光。 而你不在。 眼泪落下来。 如果幸福只是来源于想象 我宁愿日日磨刀,砍掉春天的树枝一样 砍掉想象的翅膀。 可我还是会诉说、沉默,它们蔚蓝一样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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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与俊华一起散步
我们把最后一盒米饭送往超市,下班了 没有预约,心里就这么希望 出去走走,她说 东门卖水果的老者奋力叫卖 苹果、桃子、橘子、花生、瓜子 远处闪烁着灯光与花卉的影子 多美妙!我们有幸与这些美好相逢 我们没有去购买 而是退后让给那些年轻人 难道这就是光阴? 面对一些乍现的事物淡定了许多 就像那个草木丰沛的盛夏 被一车一车的晚来风消退 就像脚下的路 任凭我们走着、聊着 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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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钟表
家里面,年代最远的老物件 是那只钟表。上紧发条 还能够坚持嘀嗒三五天 真想拆开看看它体内的零碎 是怎样一点一点拖走光阴 它又为什么把脚步停下了 我不忍心二十四小时启动它 只在清明前后,我会拧动锁扣 听到父亲母亲的声音,在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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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
惯看岭南的草长莺飞 嗨到北方 北方一不小心就绿了 又一不小心就红了 双双掠影而来 燕尾剪裁春风 剪裁天空的瓦蓝以及白云 披在肩上 这就是上乘的婚纱了 微雨中掠水而飞 或穿柳烟而去 新筑里羞涩的呢喃 年轻的燕子,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理 相互啄一下羽毛 褪去喧嚣和浮华 滚滚红尘里 安静地在南方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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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北方再爱一下尽管
都会过去,正在过去。就像一架钢琴 正在敲打着,被一双,艺术之手 流淌,宣泄着,作为一个人类的情绪 就像此时此刻,静静的黎明,或者夜里 奏鸣曲的翅膀,盘旋,萦绕 吻的印记,缓缓降临在受伤之心 多么地美好,苏醒开始了 天空已经在窗外,蒙蒙发亮 机车的轰鸣声沿着道路伸展,绵延 无数的黑夜打开又收起,孤零零的伞 ——所有秘密,所有答案与悬疑 使时光倒流或者重来一次,都成为可能 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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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
我低下头 什么时候 我只剩下自己 这单独一瓣 那曾使我富足 生活至今的 养料几乎耗尽 我不介意风 从何方吹来 打开自己 像打开一把折扇 原来我如此宽大 足以 接受灰尘与霉渍 灰尘里有清风余味 而霉渍多情,氤氲 似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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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上的格桑花
源自高原的梅朵 荒漠的风 裹紧你柔弱的腰肢 顽强不屈地绽放 我本是燕赵大地的一株小草 即使无人欣赏 也摇曳着晚霞沉醉 在清晨雨露中温婉地歌唱 世界很大 我很小 我愿意静静地在阿里安家 像卓玛那样狂放无羁 与牦牛做伴 为了格桑花的开放日夜守候 索南说 妈妈 你就是高原上的格桑花 一片片花萼撑起了高反的夜 雪白里一点热烈的嫣红 灰色中一点淡雅的色调 有着牡丹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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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光中逗留
时光啊,请允许我 逗留片刻 有人想唱歌 还没有拉动琴弦 一场盛宴 才刚刚开始 一杯美酒尚未喝干 一首诗虽然画上了句号 但那尚不是我 最后的抒情 甚至,在似水流年穿过的生命之谷里 面对花草树木 河流山川 我还没有大声地喊出来 是的,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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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春光
一张旧照片 额头突出 眼睛深陷 姐姐给剪的蘑菇头,创意十足! 在一段春光中,蘑菇头与许多顺应天意的垂柳一起 摇晃 摇晃 穿透那片嫩绿的沟壑 奔赴遥远的牧场 策马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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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被钉在东墙上三十个年头了 如今摆时常偷停 擦拭外壳上的灰,塑料质地泛出光泽 表盘裂片均匀早已褪色 曾丰满水润的咔嗒声略显羸弱 三根指针不停地盘算,寻觅 也找不到落脚之处 那点心思总会被东家洞察 换上两节南孚,又满血复活 尽管那双手有些苍老,有些颤抖 木螺丝和白墙不是救世主 挂表兜兜转转只是看客 阳光照进来,灰尘又开始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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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荼䕷
花开荼䕷 扒开灶膛 柴灰中头插羽毛的人 停住脚步 在河滩墨线疏朗的杨树林下 问询一枚火柴 这老了又老了布条村庄呀 只需要房前屋后的青苔 轻轻核对口型 你说阿妈 枪 皇帝的新装 你说笸箩 流水 瓦罐里的米象 你说花为媒 要做一串又一串摇头听风的铜铃 套马系鞧 鞭梢之上 白茅穗睡醒了饿瘦的月亮 这旧书之事 繁写异体 句读简单 许多许多年过后 写着一位与你相关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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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断想
黑夜断想 我张弓搭箭,瞄准黑夜的眼睛 月亮不再是月亮,灯也不再是灯 猎物凶猛,我必须攻击它的要害 再冷漠的女人,也有温柔的部分 睁一只眼说瞎话,闭一只眼听闲话 把猫头鹰放大成黑夜,是猎人的本领 我不害怕黑夜,更不害怕猫头鹰 我害怕女人一中箭,月亮突然关灯 风雨交加 风雨交加,泉与衣袂互浣 肌肤触碰到另外的肌肤 更多战栗被重新安排 日渐消瘦的竹影,背叛了节操 箫声,比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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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第一首诗
秋天的第一首诗 推开秋天这扇窗 我有些风寒 一阵秋雨过后 再也嗅不出花香的味道 我的嗓音有点沙哑 我们一别经年 彼此活在彼此的梦中 且不知那杯奶茶 是甜是苦 你终究是晓得的 我若爱你,不远千山万水 我若恨你,近在沧海桑田 白色的梦 在村庄待久了 满脑便长出了草 心也渐渐地有了一丝野性 不再拘束 不再缩头藏尾 可以经常站在田垄上大喊 这乡间的风 竟随意地吹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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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大雪
十七岁的大雪 雪抱着雪,雪亲吻雪 下落。多瓣的心事纷纷扬扬 少年的爱情茫茫 少年骑单车载着女孩 唉,短短几里路,竟然摔倒三次 此时少年的慌张,是甜蜜的慌张 他把这场大雪 制成无数瓶真空罐头 从少年到中年 梦回时,随便打开一瓶 就有十七岁的大雪扑面而来 把长夜熬白 红灯笼 屋檐下,这一排红红的 祝福,提醒我 亲人的期待不可辜负 可半生已过,我没有攒下太多财富 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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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真的
一只鸟 一只鸟落在卧室的窗台上 又跳又唱又跳又唱 我看了一会儿就出门了 整整一个下午 那只鸟在我的窗台上 一直又跳又唱又跳又唱 下午回家后 我坐到客厅里 不敢到窗台上去看 一看,它真的就飞走了 不渴 那年初冬 有朋自远方来 我到高速口去迎接 然后一起登太行山 到中途 我说,在家用保温杯准备了一桶热茶 从家里出来匆忙,忘了带 朋友说,怪不得我一直不渴 原来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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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寺村的羊
上寺村的羊 从筒子沟上山,草木练习轻功 一个劲往高处生长 上寺村的羊专攻攀爬,讲究吃最好的草 25公里 每天一个来回 上山吃草,下山喝水,跑来跑去 羊群就跟天空的云一样了 白白净净,步伐轻盈 四月的风 石器和陶罐口吐真言,第四纪的风 吹来古人类及大量哺乳动物的踪迹 披毛犀、三趾马、转角羊,相继 拉长草原的余晖…… 场景快速转换,大地干涸 竟掏不出一滴水 去救活多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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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黑夜
在这黑夜 跟我来吧 进入这用浓酒结成的网 寂寥的深夜 有你倾听我的哀伤 跟我来吧 远处猫头鹰鸣叫凄凉 冷漠的黑夜 愈显幽长 你说彩虹的那端可否去到天庭 天庭的风是否会有清香 你说穿过黑暗的夜幕 哪里会有心的曙光 有那么多的鸟在歌唱春天 他们在烂草堆里歌喉嘹亮 我注视着黑暗的夜幕 笑看他们振荡想飞的翅膀 你只是我小说中的主人 海水涌过沙滩 吞没了旧日的脚印 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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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天种植一棵树
在春天里种一棵树 就像太阳在春天多播洒些阳光 就像云朵在天空多挥洒一些细雨 就像春风翻山越岭传送花草虫鱼的信息 在春天里种一棵树 就如小草在田野探出头角 就如河水在河床发出欢唱 就如大地飘扬着泥土的气息 在春天里种一棵树 把爱带上 把希望带上 把感恩带上 在田野 在河边 在丘陵 在山岗 让一棵树苗 与泥土亲近 根须扎进大地 枝杆拥抱天空 在春天里种一棵树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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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土地
四月的土地 像一只正在孵蛋的鸟 奓着毛,奓开了 悸动,背叛,和解——都不重要了 它以一种全然开放的形式等待 一只雏鸟出生,或者消失 我匍匐 在黄绿相间的芨芨草上面 划伤了,被锯齿这样的敌人 我喜欢带着伤疤游走 土地的伤疤处就会长出叶子吧 谁在怀念 晨风中牛蹄子的不规则图案 每一颗尘埃,都在听时间的呼吸 上坟 那片坟地叫太子梁 墓碑、鸟巢、太阳,呈一条直线 阴云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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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
在人间 若干年后,该忘记的都忘记了 包括亲人和敌人,山河与草木 布谷鸟叫得是否悦耳 设计生活的人是否已被生活设计 奔跑的风是否如期越过刀楞山 都不再重要 一切都将暗下来,像车轮碾过隧道 像时光突然回到从前 一切又将亮起来,像身穿铠甲的稻草人 无论风霜雨雪,都泰然自若地指挥着 来来往往的日月与行人 只有神赐的时间 永远不急不缓 行走于天地 遗址之美 青草和石磨,在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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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结实的物质
爱是结实的物质 那年还是月光族,不知道世外桃源 也需要人间的爱情,和购买力。女人的心 适合电线偶尔短路,或在触碰后,产生 静电一样的微澜 在月光之中,我总是很小心,羞于启齿 胸腔里敲起小鼓,头上鸣金 爱与不爱进退两难 索爱,如同蜜蜂蜇人,向无关的人索命 吻一个女孩,是种卑微的乞求 因为月光,我害怕我的爱,只是 蒙在鼓里的空气 需要一个人不停地敲打 才能成为结实的物质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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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时光
初冬 啃着苹果,漫不经心地 梳理一些曾经的往事。苹果独有的香气 和往事深深交缠在一起 间歇的时候,也会 偶尔望向窗外。此时,时值初冬 掉光叶子的石榴树,像一株季节的标志物 供我分辨光阴的进度 推门而入的风,会打断 往事的衔接,令我走入一条尘世的死胡同 久久不能抽身而去。其实,我也 愿意和岁月交换得失 啃完的苹果,有了去处 翻出的旧事,泛起微甜或苦涩的泡沫 不久,即将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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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其毛都
我和李白的一次相逢 天门山,长江东岸 斜阳里不见那艘行舟 攀至山顶,眺望尽头 只有两岸青山伫立,沉默 太白镇,当涂东南 青砖白墙上镌刻浪漫绝句 行走在幽长的街巷 不见豆火金樽,对影三人 牛渚矶,当涂西北 滚滚大浪淘尽风流人物 太白楼里寂静无声 李白墓,青山西麓 草木葱茏淹没了深谷 一轮明月,照进我的怀中 甘其毛都 宛若天空的一朵云彩 远离喧嚣的尘世 接近草原,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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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课
生命课 在秋天,万物皆有了禅意 它们收起稚嫩、轻狂、浮躁 急于交出体内的绿、籽粒及枝叶 急于表达,急于爱,急于吐出真言 接下来,将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沉默、荒芜 行到此处 每一颗垂悬的果实都住着一尊菩萨 每一株盛开的花朵都向死而生 每一颗小小的悲悯之心 都折服于草木 草木折服于大地 大地下面,睡着我的父亲 他什么都交不出的时候 就把自己交给一场大火 长椅 分明是一位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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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之外一种病无法说出
身体之外一种病无法说出 身体里的火苗不多了 重症监护室,指针每抖动 一次,都像遗言 家乡的冷暖,脚步抬落之间 刻下生命的温度 多么无能为力,声音被扣在这里 身体之外的一种病无法说出,就像 我们爱着一个地方,无奈又把 生活转向别处 对于老屋,每一扇门窗,都是 安置回归的乔木 最后一滴眼泪,是时空穿越 ——荡出去的秋千,倏然退回 像从未在原地离开 传书 你默读,千年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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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者
奔跑者 被一条路领着,也被远方领着 在时间与空间搭建的未来,我像一只 小兽,不知疲倦地奔跑 风一直在模仿我们,但它并不知道 真正的跑者是精神与肉体的无缝对接 是豢养在自己体内的豹子 有时,我们因迷恋星光 落入黑漆漆的咒语,使肉体沉重 有时经过岔路口,明月变成了一面镜子 照着我们的骨头 这些骨头不会生锈,也不会长出荒草 当我们跑动,脚下的每一条路 都是一部经书 我们举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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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
奇点 地球如果停止转动,森林 是否会因惯性而弯曲 我身体里的岩浆,是否 会突然喷涌 如果爱情是个球体 荒芜沿着它弧形的边缘滑落 最终,它会深陷自己陡峭的四壁 高高隆起的母腹,像满月一样 安宁。一个婴儿把我打开 他将成为我的半径,而我是 母亲的半径,我们在命运的轴线上 攀缘,重复同一场虚幻的梦 谁说“0”是空无一物?这枚 小小的卵,它要生出整个宇宙 骆驼 当它吞下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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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挂在树上
拓荒人 荒野未被驯服,我得以窥见 自己的样子。它比我,更像我 似乎我们的灵魂,来自同一颗水滴 拓荒人来了。他瘦小 孤单。面对荒芜,他更像是在倾诉 一个人不可预知的命运 风空荡荡地吹过去,黎明在他的干咳中 醒来。一束光勾勒出侧影,他被 刻在新鲜的泥土之上 我的听力渐渐涣散。他们之间的 话语,充满了哥特式隐喻 古剧场 空荡荡的容器,没有一丝风 是新鲜的。香樟树、鹅掌楸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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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松子落
空山,松子落 寂静久了,时间仿佛已停滞 空间也渐渐在凝固 一颗松子落下来 砸在石头上,有炸裂的声响 轻微的震颤,让破碎 从最薄弱的防备里苏醒 光,就是从斑驳移到充沛上的 更多的爆破音纷至沓来 空山的空,有种妇人之仁 容纳了肃杀之气,蛰伏的繁茂 相互消磨,无尽的时光从深渊向上生长 这样的空与山无关 与松子也无关 我愿意在沉睡的空山里 做一枚,清醒的石头 侠女十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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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房间
藏起匕首 他无处不在 他徘徊在你身边,悄悄地走过每一扇窗户 他躲在每一扇镜子后面 他藏在书页里,藏在剧终。他凝视你—— 你的心,在那里,你被埋葬却又活下来 你的二重身,沉默的合伙人 ——在湖底,在树荫下,在公共汽车、高铁上 在每一条路上,他将迎接你,化作浓雾、白炽灯 或镇纸上的积雪。他会去拜访你,神秘的陌生人 藏着他的匕首。他在等你出卖自己。 黑暗的房间 弯曲的藤椅上有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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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
照影 午后的阳光只能照到井口 然后顺着井口滑落 依次经过青苔铁线蕨 经过香草和榆钱 柔软的云朵白色的羽毛 然后扑通一声 坠入深井 此刻深邃的地下水 通往崇山峻岭和古老的烽火台 它既不汹涌也不沉寂 阳光散入万物 我们在万物中寻找 直到一枚石子推动整个世界 那光与水 与石头 无限轮回中的一次偶遇 静静地破碎 然后还原 然后我们找到陌生人 接近于自己 夜深 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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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开花的梨树
春天,开花的梨树 在第五十二个春天,父亲的山谷布满开花的梨树 每一株树上都有凌乱负重的枝条 冬天,已经被他一一修剪过 时间紧迫,他需要把直立倔强的枝梢 拉成弯曲或者与这个世界平行的角度 他需要借助一个铁质的梯子 在梯子上,能看到整个果园 就像看到整个人生一样高低不平 那是整个春天的高度,也是生命的高度 不能再高了,他的高血压 如果忘记了吃降压药,比树还要高 当他不小心从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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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风再大一点
萤火 你看它背着黑夜行走的样子 多像一个农夫,想要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它在你黑夜的思想的深处 作业,画一幅小小插图 它还想在你漫漫旅途里选一块黑土地 撒下些光亮的种子 很多年了,就在你不留意的时候 就在夏夜的当空 下一场流星雨,或者 干脆将一堆草垛点燃 小孩子忙着扑火,大人们闲坐聊天 它要以这样的方式让你记住 它要以这样的方式 让你遗忘 如果风再大一点 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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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
空山 山里的夜 消化着归鸟的疲惫 一些梦从小溪里升起 抚平了草的倔强 安静了风的顽皮 山里已经听不到钟声 寺里的菩萨彻底断绝了红尘 墙倒了,屋塌了,不知道 枯藤是否得到了真经 老松还做着作揖状 是迎客,也是送客 这大山的夜 有月时空 没月时还空 河边即景 不论往路的哪边走 都是逆流而上,路 远不如一条河简单 关于那一片蛙鸣的起源 只能追溯到上一场雨 月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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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的姿态
松蘑 松涛阵阵,松针指着刺眼的天空 无尽地晃动,像在擦拭天边的乌云 记忆里的松树,有神的旨意 从山脚到山顶,像士兵攻一座城 阴雨的八月,松蘑从树下钻出 头顶沾着枯黄的松针,以此确认前世 松树撑着一把破伞,雨水顺着枝干渗漏 流到树干,流到脚下,长出一把把小伞 干枯的松蘑安静躺在集市的角落 像异乡游子干瘪的躯壳 鱼的姿态 我见过池塘里的鱼 过着散漫的日子 有深深的池水和垂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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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记
空中记 一些人来到空中 在塔吊上,上上下下 有着自己固定的轨道 晚上才终于下来 并把一轮月亮吊上去 半夜时分,会有一些星星 爬到塔吊上,又因为脱轨 坠落下来,被摔成了石头 第二天清晨,还会有一些人 搬着一些洁白的石头 爬上塔吊 再次把它们送到空中 蜜蜂 我有多喜悦,就有多难舍 在花丛边长久伫立 我得以变成一只蜜蜂 见你一面,说一句话, 心里就会甜一次 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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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描
放过自己 撕毁赶不上的车票 放弃减不掉的肥 退掉染发剂和娇气的新衣 删除哽住的文稿 如果我不催促自己 是否可以 沿着雨后的小路 往前走走 与一对蜗牛同行 听缓慢的哲学 把一天过成一年 素描 你看,这散乱的线条 多像她大半生叠加的渴望 像那些渴望里 她嘴角落下的呢喃 深的,浅的 是烙进心里的伤痕 横的,竖的 是楔进一生的命运 高光里,她笑容温暖 阴影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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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鼓
醉鼓 我仰视着你,不躲不闪 任你的捶打雨点一样落下 咚咚的声音不是心跳 那是我迎合你的皮肉之痒 我掏去心肝,掏去脾胃 我把自己掏空 为了在大庭广众凸显你的神勇 为了让空空的皮囊 装下更多的泪水 黎明 最怕在黎明醒来 世界静得容不下我 我的心跳像地震 每一次都产生一道裂谷 我尽量屏住呼吸 我呼出的气流像海啸 轻描淡写摧毁一个村庄 我学那只孤独的蟋蟀 长夜漫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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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
忽然之间 忽然之间,路就走到了尽头 眼看着一个人一转身不见了踪影,像烟尘 忽然之间,就长大了 坏脾气像抻得太久的橡皮筋儿,失去了弹性 忽然之间,语言成了满地的垃圾 酝酿太久的台词,一张口都是空空的果皮 忽然之间,生无所恋 世界那么大,漫无目的地走着,与我无关 忽然之间,一只鸟想在眼睛里搭窝 太多的目光,都孵化成羽翼未丰的雏鸟 忽然之间,想到了你—— 久未谋面的朋友,因为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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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马台
明月禅寺 看到明月 我就想到诗 想到夜 古老的月夜 天是极蓝的 星子闪着白亮的光 静 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月光如水 如霜 大地 如水如霜 禅寺只是个剪影 在流光里沉默 我竟想不出 要怎样的僧人 才不会破坏 这 和谐的画面 晾马台 这是北方广袤平原上的 一个小小的隆起 我想象中的晾马台 应该是长满了茵茵绿草的 是的 这里长满了草 已经千年 只是 无复油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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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释的囚徒
我将用余生 圈住一方向阳的山坡 这样冬天就会更加温暖 而春风,也会第一时间拜访 拂过我们渐次荒芜的领地 这样的温度适合你把碎碎念种成 满坡的紫花地丁、婆婆丁、车轴草 漫卷而来,我该多么开心 这些散落凡间的星星 人迹罕至的小确幸 在同一时间向我眨眼 它们有一纪银河水的势能 令我不能防御 种下的疏篱正在泄露更多底线 你一定也清楚并且求证 光影的栏杆能否圈住一颗叛逆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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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需要多少年
望着熟睡的宝宝 疲惫不堪的我 己毫无睡意 还得多少年啊 窗台上的多肉 真像宝宝的小手 一只只地伸出来 接着阳光后的夜露 还得多少年啊 这些多肉能不能长大 宝宝会长成什么样子 我冥思苦想 多肉,肉多,供观赏 肥厚多汁…… 怎么忽地想到韭菜 宝宝,上学,工作(如果一直有) 买房,结婚,然后生宝宝 宝宝长大,再有宝宝…… 还得多少年啊 宝宝看着他的多肉 也像我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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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
晚霞织成的焰火,逐渐升腾 天幕与水色相和 一些意念拔地而起 看那朵朵悠悠的浮云 正流动出,一些落日的剪影 绕过蜿蜒的心事 扯断目光里所有的咸湿 有人哼着,盛夏的夕阳西下 临水的草木未起回声 一些无法照见的来路与去向 还在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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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
斑驳的塔盘踞着老树根 鸽子是根的翅膀 将远方的水,语言,气息,血液 飞翔在藏怀已久的高空 停栖在塔心深处 当太阳伏于塔刹的时候 敲响的木鱼与钟声 正穿过黄昏 以生命的气息和温度 喂养被弃孤儿 喂养刘氏三戌世祖 风,吹响塔角的风铎 大槐树当年的声音 远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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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锈的漏勺
这是一个过程 从自然中提炼出来 经过搅拌、筛选、溶解、捶打、变形 在标准生产线上,千疮百孔也是美和价值 然后把使命传达下去 搅拌、筛选 奥妙就在于一个“漏”字 在于眼睛要盯准 攫取一切,放弃一切 奥妙就在于 能随时合起、分开 然而,攫取的终将化为乌有 然后,被放弃的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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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岭长城
阳光攀在台阶上 如荡在古河道的船桨 河水冲刷着每一块砖 有细碎的粉末被还回土地 还给烈烈的风 从剥蚀那天开始 它们就抵达了永生 一块一块的时间 鼓点一样敲击着山峦 有垛口的墙侧 朝向关外 那平平展展的另一侧 是关内 风不管这些,云也不管 夕阳还绾结在树梢 月亮已弯出笑模笑样的眼 山岭镀金,长城也蛇成了金的 帝王、战马、骨头、灰尘 都被这金晃远了,虚了 只有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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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芦苇
芦苇 想起芦苇的时候,正独自驾车 把事务做毕,夕光 就不紧不慢地跳跃,在车窗内 悬挂的佛像上。那种熟悉 像来自幼时,或者前世 世界孤独而空旷,它是我的 除此之外的世界并不存在 这一生,在攫取故乡赐予的词汇 麦田、老屋、温暖和哭泣 故乡的奶水和梦魇时时沉默 在梦中炸裂。焚毁岁月 再不归去。无方向的逃离 风吹过群英湖畔的芦苇 那是被遗忘的芦苇 土地 烈日酷暑。从沙土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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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研究
落日研究 按照指令,固定的时间、路线 固定的钟摆,和回声之后的体验 由它染红,云朵的册页 随后,悲壮的语词 便雨珠般坠落。 斑驳的鞭影,它伴随 走向夜晚,或跌落深渊 它来过,也必将回来 难于陈述的,譬如清晨的哭诉 譬如,更遥远些 事物渐次黯淡、褪色、沉默 只有,这枚受伤的铜片 一次次在头顶,传出 疼痛的警示 黄昏 那一天,是遥远的某一天 当头顶的彩线,逐渐飘远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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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
诗 当我思考写诗 它远离我 我成为一面空镜 内心没有任何事物 当我尝试写 如同在镜子前放置 另一面,在空和空 之间设置屏障 诗已不在思考范畴 在时间的核中 “我因看到自己远去 而愣在这里” 维特根斯坦说 “诗是不可说的” 一把刀子的闪光 是不可说的 这场雨 这场雨渐渐慢下来 可以预见的是 晚上它会停 明天将出太阳 这场雨和之前的任何一场 并无两样 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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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
大风起 快乐是短暂的 悲伤的时间稍长 也终将消失 大风又一次吹到沧州 人们都开始关紧门窗 你不再想告别什么 要离开的自己会走 你也没有什么庆祝 第二天已经到来 你还活着 我们都还活着 像历史一样活着 重要的是 阳光照耀着 我的办公桌 我的地板 我的床 和我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它愿意 毫无保留地 去照耀 它能照耀的 每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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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记
失眠记 我的第一次失眠是毕业后住在女友家 那时候,失眠还不是病,只是心事 现在,我听着妻子均匀的呼吸 想着另一个房间,儿子把青春期和日记本 偷偷锁进抽屉 这时候,失眠已是无法遏制的水土流失 生命,仿佛就是在睡觉、做梦,不断的 重复中缓慢枯萎;又在几次阶段性的 失眠中突然凋零 多么真实的感觉:写诗没有睡眠重要 女人也没有睡眠重要,甚至一切 要把一生带到梦里并不容易 尽管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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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省之间
当我老了 有一张简单的书桌,散发出 木质的气息,那些文字伴我多年 要给它们适当的空旷 有一扇半开的窗子接纳夜晚的星光 偶尔几声咳嗽,算是对清风的回应 茶杯常年冒着热气,它的平静 和我的失眠一样,早已无药可医 辟好的菜畦,种茄子和向日葵 低矮的依旧顺从,高大的也终将低头 柴门不闭,供有缘人进入 有时是一两个知己,白发,驼背 带着酒和诗歌与我唱和 有时是几个行色匆匆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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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巴诺尔湖边
在康巴诺尔湖边 风沙吹翻棉帽的时候 不工作,不喝酒,我要留下 时间来写信 让养马的阿达,牵一匹 驮盐的马,但这次不驮盐 我要驮油杉河的松子 乌蒙山的荞麦 在未完全解冻的康巴诺尔湖边 生起篝火,撒上食粮 等海鸥和白鹭,穿过风雨回家 如果还有多余的信笺 阿达,你就再去一趟百里山 驮回一捆火红的杜鹃花 当风沙,扑向湖水和 岸边孤零零的土房子时 有一只布谷鸟,就早早 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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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沽源,听二人台
花山行 掀开曦光 用黑色的眸子打量 那个清晨,顶着颤颤儿的露水 瘦枣树,萱草花 一一苏醒 黄泥小院,布娃娃 羊角辫,碎花褂 燕子尾翼扫过云梢 老黄狗衔回烟袋锅 这里的人已经离开很久 油灯下 这一方黎民危如累卵 你着一袭褐黄作衣裳 从黎明前的黑暗里走来 携着赤色的火焰,抽出肋骨 与人民歃血为盟 百年后,马兰花儿们的天籁 响彻太行深处 请你们代表我,尽情 想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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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漂亮的弹跳
平板支撑 收紧核心,身体假意离开地面 与它对视 波涛和沙尘形成旋涡 如果大脑风暴不制止 秒针的种子 我会一直做好准备 盆底肌和腹肌,这些绷紧的路径 足够控制呼吸 为了避开一个小说创作者的凭空臆想 外部的片段被及时抽取 生理曲线完全消失之前 脊椎骨虚掩掉时讯揭开的刺痛 想到许多年以后 黄昏,落雪之晨,时间的河床 人终将裹紧疑团和挂碍,以相似之姿 长久仰卧。而天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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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来信
最近的海 导航地图画出一道蓝 从酒店出发,步行十八分钟 就能到达最近的海边 我们一路向东 皮鞋磨破了脚后跟 忍着痛,我努力想象 一片玲珑海湾 没有沙滩,海水也没那么蓝 想必游人稀少且从容 至于海风 此刻微风拂面 我确信它带着大海的慷慨 街对面就是海了 倒计时牌跳闪着红字 我们匆匆闯过 一簇一簇是芦苇 停停飞飞白鹭在其间 还有些植物叫不出名来 这样的海 不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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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旷野
麦地和柏树 麦子收割前最诱惑 麦穗饱满,麦粒长得精致 麦芒纤细修长,根根结实有力 此刻麦子是高傲的 阳光下闪着金色光芒,不刺眼 那些山还年轻,云也自在 草花仔细地开着,清净,安然 风吹过时柏树跳舞了 腰身像一团绿火;舞完 站在麦地前,整个旷野尽收眼底 春山 春天,我总是忧伤的 风里夹着沙尘,吹过村庄 远处的山从不与我说话 群峰高低起伏,慢慢生长 我想,很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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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风中
在火车上 六月,从厦门驶出的火车上 那么多人拥挤在一起,每个人抱紧 自己的行李,有人沉默 有人说笑,还有人靠在座椅上 很从容地睡去。没有谁会担忧 火车将驶向何处,会将我们带去什么地方。 火车停下来,一些人下车 消失在时间的某个节点,有些人上车 与我们进入同一段时间。那些下车的人 脱离了火车的时间,在另一段时间里继续 存在,坐在火车上继续前行的人 很快将他们遗忘,继续在时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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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奔赴
森林的耳朵 把木耳泡发起来 远方的树木就能听到 此刻,厨房中扩大了的咕哝 当回声到达那里时,群山绵延 尘世已是千回百转了 我背起行囊,独自奔赴 你已躺回森林边缘,侧耳紧缩 我朝向你,一步一步抵近 那窸窣的碎叶 突破一道道新鲜的音障 未知而迷人的响动 颤抖着在晨光中弥漫,近乎轰鸣 孤独的雪 我不怪一场雪,只是 雪与天相连,容易找不见影子 行人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们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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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春生千蔬百谷 土豆秧开始拔节 撑开五瓣白色伞篷 我知道它在等一个人,无论浇水 还是施肥 日渐弯曲背影是它们熟悉旧客 谷雨后,雨水频繁 仿佛贴心小棉袄从不吝啬 我把梦的种子用铁锤钉在城市 期盼开出花儿 这天过后 母亲会成为更多植被和谷物的母亲 我也会有更多异姓兄弟姐妹 雨水后 雨水后,阳光点亮东方 天气,晴好 一天假期对它来说不够宿醉 上紧发条的日头还没整理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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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自拔
孤寂 乌鸦从广场上空飞过 我看到。人们关注着 一群玩轮滑的孩子 熙攘穿梭中,视觉 被汹涌而至的黄昏冲淡 柳与银杏各自成排 唱诵一天中最恢宏的偈语 我试图混迹其中 却被一只刚出土的蝉蛹识破 此刻,沿着乌鸦消失的方向 我闻到了孤寂月光的味道 旧沙发 深陷是无法自拔的 日子一天比一天苍老 它支撑的 不再只是那瘦小的肉身 一些难以言说 沿着纹理渗入,喉管里 发出压抑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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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拥着光环
相聚 从繁杂的文档中退出 从冰冷的数字中退出 退回到出生地,退回到父母身边 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时刻 我们姐弟三人围坐在父母身边 归巢的喜鹊,有了短暂的相聚 饭菜可口怀旧,庭院温馨热闹 我们咽下那些难挨的日子 相继碰杯,拍照留念 我们紧紧挨在一起,像簇拥着光环 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使命 在父母身边,我们 仍旧是他们的开心果 仍旧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三个少年 在春天,做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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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对着月光
长和短 故意把一首本来很短的诗 写成那么长 导致 每棵树只有一片叶子 每条河只有一座码头 每封信笺只有一个标点 每群故事共用一个结局 就算这样 长度也险些不够用 一直到墨水被稀释到很淡很淡 在即将消失的结尾 才匆匆赶上让刚刚归来的你 读上一句 你读上一句 阅读与理解之间 就有了一座白银的桥 童年 你小时候的房子 霸道地囚禁了你的回忆 哪怕房子的肉体早已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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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之心
个人史 河水流过鱼尾 泥土流过根须 人群流过背影 夜晚流过月亮 我们必然像前者一样活着 偶然像后者一样 发出某种震颤 或者反抗—— 无声的、无形的、无力的、无用的 但无法忽略 我们的存在 源于这些偶然中的必然—— 因个体的震颤而引发的共振 众多的个人史 汇成了历史 荒草之心 我是更单薄 更脆弱的石头 哪怕被风吹到支离破碎 又被太阳烤成灰 也值得庆幸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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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夜色对饮
第三杯酒见底 我开始 和晃动的夜色互诉衷肠 我讲 如何用两只肩膀把理想和现实 分离成分式 如何像一条鱼一样 被生活反复腌制 如何用成行的诗句 对接这浓度过高的人间烟火 它讲 如何在自己的身体里 藏一个落日和黎明 如何为凌晨开始修补生活漏洞的菜贩 扶起一枚月亮 如何目睹一只兔子在 比黑更黑的黑里落入 猎人的陷阱 有风吹来,挂着露珠 我一晃,便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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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
我从中参悟了十九年 有春风经过融雪溪流的温柔 唤醒岸上无数草芽儿 阳光刚好路过 我的影子便跌落在春水里 化为庄周的鱼 梦里的世界由你编织 微笑是最甜蜜的蛊 时光便融化在灿烂的心田 没有稻草人 也无需汗流浃背的老农 我守望的朝朝暮暮 它眨呀眨呀 就统领了所有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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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然·自得
我说你是我的月亮 你善意地说,月亮有圆有缺 你不知道的是 月亮在我心里从未改变 就像我时常看不见月亮 但月亮永远都在一样 从未改变 只是,世人看到月亮的有圆有缺 那是,角度和时间的问题 我说你是我的星星 你善意地说 你看到的是天上的璀璨繁星 星星距离太远了 即便是,月明星稀的时候,星星的光芒也争不过月亮 更何况,人世浮沉,空气中弥漫着雾霾 你看不到星星 你不知道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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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子
因为我的孤独举世无双 夜半三更的时候 熟睡中的我会变成一条河流 在没有阻挡的沙漠中奔腾 咆哮着冲向天空 云彩惊变成白鸟 口衔红果 杳无踪迹 三更之后 我又变回我自己 鼾声如磬 没有呓语 没有风声 没有马鸣 孤独的笑容 时开时谢 时枯时荣 一直延续到天明 我还是一个正常的俗子 身穿布衣 宠辱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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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之地
给奶奶洗头 奶奶早年受过伤 大半辈子了,还没学会弯腰 低一些,再低一些,离脸盆近些 一点点倾斜,她的身体 像一张颤抖的弓 将洗发露化开,充盈发丝的缝隙 窗外的雪原,延伸到屋子里 我手边的这块方寸之地 冲水的瞬间,泡沫发出响声 被某种力量推拉,顺势而下宛如雪崩 我抓紧奶奶的手 这座挺立了七十年的雪峰 已在这场灾难中摇晃 被撼动 会痛的心 迎着风向前 身体像片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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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风
夜晚手记 某种欲望正影响我,某种欲望正影响众生 康德说:“哲学家的事业正在追究所谓自明的东西。” 俗世中的你我从追究到归纳,抵不过一缕炊烟 生活的痕迹就是如此,我们忌惮付出又渴望索取 迷茫而冲动,却叶落而知秋 以火烹食。广场上的余音久未消散,弥补夜色 更弥补遗憾。分别,像不被熄灭的光 偶尔被重逢打断,又毫无例外地快速恢复如初 光如孤岛,生活的半径从未延长,借饮酒取乐的人 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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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帆的影
芒刺在背 可曾想过,宦游人的孤独在哪里? 他们不懂平仄,不知押韵 只是用空缺的牙齿,一遍 又一遍地噙住渴求 我说他们仍然有狂热结痂 我也深知他们特别的敏感 衣襟沾泪,汹涌却不澎湃 口舌不便,却言“仿佛若有光” 在归思面前,我们不分彼此 今人不爱的古调 我和他,谁吟出_又有何不同? 并非。一定要说起才回春啊 黄鸟,一只只不曾有过倦怠 它们只是回首望我,催我歌唱 在那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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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轻盈
踩雪 铺了很厚的雪,从眼底到远方堆积着, 雪继续下着,却是那样轻盈地堆积着, 任意一片雪花与另一片雪花总是相隔, 每个间隙都有一个没有脚印的王国, 我往雪地里迈出一步,很轻,很轻, 却还是远不如落雪那样轻盈, 踩过雪像踩塌了几个城楼——王国的城楼。 这样的雪夜,雪继续下着,夜继续下着, 更多的王国正在建立, 所有的声音不久将被掩埋。 晨醒之后 夜梦里我拥有着大海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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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里酿着光
在风中 仿佛只有在风中,我才属于我自己, 我倔强下不堪一击的脆弱, 我奔跑时千疮百孔的伤痕, 我骄傲中夹杂的自卑, 自卑里又分娩出的不可一世, 我孤芳自赏,又时时顾影自怜, 这些,都被风幻化成树, 葳蕤生香。 在浩荡的春风里, 所有的遇见,都不需伪装。 一棵老树没有年轮, 荼(蔴+系)花收起虚荣的芬芳, 芦苇丛里容不下鱼儿的放荡。 夜,袒露它的自私, 水也凉薄,青蛙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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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晃的树影
摇晃的树影 摇晃,我在摇晃 我们都在摇晃 任谁也无法承受 如此猛烈的太阳 我或许可以侧过身子 让我的另一面 接受太阳的考验 这或许很狡猾 但是我的根 扎在深深的地下 我能做到的只有 陪着土地一同旋转 时间 一天清晨,我惊奇地发现 不久前全新的牙膏 又瘪下去一半 我真该用无时不刻不在工作的 定格相机 拍下这,无形的罪犯 时间 我很难忽视,也最常忽视 时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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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笔
突然感到自己并不所属于哪里 更不知那吞吞吐吐的一行诗 确为何意 慌神 海的白浪与纹理 扯断了月的影 孤独的夜浸在巨大的虚空里 周身都被冷气和凉意席卷 独自扶栏而立 内心却有温热涌起 那些柔软的心事 化作烟墨滴落在纸笺的涟漪 冬雀夏蝉 秋枝春雨 每一轮四季都在替我低语 在披满月色的夜里 目光灼灼地望向你 便足以代替所有意犹未满的字句 每一页诗行都流淌在生命里 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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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时代的诗歌书写”笔谈
早在一百多年前,卡夫卡就对人与人之间无法直接交流表达过深深的忧虑。他甚至认为书信是一种反人性的交流媒体,因为直接交流的不在场,写信本身变成了人与幽灵交流的一种形式。卡夫卡断言直接交流的匮乏带来的是可怕的灵魂错乱。一百年后的今天,卡夫卡所担心的交流模式成为日常生活常态,而且直接影响到当下诗歌写作。作为一个极端的例子,微软小冰的创作是讨论技术时代的交流模式无法绕过的话题。这个集诗人、歌手、主持人、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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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能否穿透玻璃窗
倘若我们把诗歌视为一种房屋内的写作,那么诗人所处的空间大多比较封闭,需要有一扇透视世界的窗。在当前,几乎所有的窗子都以玻璃窗的形式存在,与传统的纸窗相比,玻璃窗尽管更加透明,但由于以往的环境发生改变,阳光能否穿透这些厚实的、森严的玻璃窗,使整间房屋充满光亮?似乎构成一种值得思考的诗学问题。特别是在多元化的技术时代,伴随着人工智能(如“小冰”“小简”以及新近出现的“ChatGPT”等)对传统创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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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报刊诗歌诗论选目
北京文学 2023年4期 物流园 王二冬 唢呐之晨 姚辉 吴少东的诗 吴少东 长江文艺 2023年4期 新春辞 杜涯 借来的欢愉 周簌 松间开满了郁金香 韩少君 青年文学 2023年4期 原乡的恩宠 马累 我的黄河 马累 重启的大河 盛敏 黄河入海口的九重意象 铄城 王兆轩诗词选 王兆轩 人民文学 2023年4期 扬州人物 陈仲义 蜗牛 向以鲜 苹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