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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4期
独秀 |
到底有几个摩尔(组诗)
高速途中得句 手机导航里突然传出语音提示,前方 即将经过一座千年古寺 不知何时开始,高德地图有了这项新功能 而往常它只告诫我注意超速、压线、偏航、落石 有时途经某个村庄它也会让我小心 一条叫旺财的小狗,这夸张的周星驰语气 只是再一次解构丧家犬的乡愁 就像许多时候吸引我的并不是白鹭,而是 白鹭在荒寂河滩上投下的倒影 这是在嵊州进入新昌的上三高速上 雨刮器在撑开后,迟疑于再一次的
独秀 |
“地方”、泉眼与自我的唤醒(随笔)
有一年春天我来到诗人伊有喜的老家金华汤溪,这里历史上属于姑蔑古国旧地,古风犹存,环境优美,特别是那里的方言还十分罕见地没有受到普通话的侵染,仍然保留着一些比较古老的独特的发音和词汇,比如古越国的某些口音,可以说汤溪话是中国南方最古老的方言之一。但跟其他方言一样,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和城乡一体化的进程,汤溪方言肯定也处在某种缓慢的“死亡”当中,使用人数肯定也在逐渐减少,这是一个无可挽回的趋势。那里有一
中坚 |
对一只苹果的观察(组诗)
我有一副手套 我有一副手套,与生俱来。 材料来自对死亡的恐惧 与渴慕。可以说,我是被它租用的。 自我诞生后,每天, 每刻,我都在增加它的柔软度。 我随身携带着它。它清白得如同 生存的难度, 没法在纸上画出形状。 一晃,已是多年。 走了那么远的路。 总有一天我会脱下它。 来,你们都来瞧瞧我漫长的掌纹。 刹那间的我。慢镜头里的我。 我该如何理解一种姿势? 某种东西在姿势中
中坚 |
鼓胀的风声(组诗)
起雾 起雾了,原本清晰的事 在楼宇间模棱两可 高大的建筑努力挺直身体 探出头,向雾外看了看 茫然,好像满身伤病的中年 仍然不明世事,或者 不想再说出来。大雾 越来越拥挤,更多的石头 伏兵一样隐藏在雾中 切勿随意走动,伺机而动的石头 抓走了几个不经拷打的舌头 逼问出了机密的事。此后 一次次有人被暗算 一个不知何为的中年人,无论 怎样总结前半生,都无法在 一场雾中理清自
中坚 |
访谈:通过语言构筑的姿势
1.缘何写诗? 徐立峰:一开始,当然是为了表达自我,表达对许多事物的看法。多年之后再回头看,我得承认,日常读写滋养了我,写诗更是一种自我治疗,已然成为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今,缘何写诗与缘何活着,大约是同一个问题,很难说有确切答案。 袁伟:上小学的时候,特别喜欢听评书。那还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每天中午放学就向家里飞奔而去,其实那时候家里没有收音机,是蹲在邻居家窗户下听。评书应该是
先锋时刻 |
黎明的针眼(组诗)
秋日 所有的好集中在一起, 花卉和露珠装饰了田野, 穿过合欢树叶的阳光 碎花似的撒向湖泊, 石榴的倒影映入大地的眼睛, 微凉的鱼是闪动的眉睫。 玛丽,我们隔空多年, 在彼此的城市喝杯咖啡吧, 言辞作为最后的救赎 终将归于虚空。 此刻盛大将永远盛大, 此刻微凉将终生微凉。 我选择冷雨前的群山作为支点, 让我的悲哀在山的上空飘旋。 与玛丽书 我把最后的善含在口里, 玛
先锋时刻 |
斩无眠(组诗)
金鱼 充满容器的波纹中, 鳞片恍若水银的分币。 金鱼游向水草, 在带刺的影子里拥抱。 当一粒卵对峙一个水泡, 被观察的中心是宁静和美。 空,眼帘开合的瞬间 鱼尾和扇面置换。 仿佛火焰熔化玻璃, 一种耳语比它自身更丰富。 虎头金鱼的鹅黄与橘红色 消解日常唠叨的拧巴。 内在的诗篇成全奇妙。 笼中鹦鹉反复强调的那些词。 它以为羽毛被赞美, 泰狮金鱼蝶状尾翼的华丽转身。
先锋时刻 |
脱轨之美(组诗)
一首拙劣的诗 我喜欢每个没有车流的清晨 叽喳的鸟雀,隐身灌丛 有些站在行道树和路灯杆上 我喜欢这份喧闹的清净 清凉的风,穿过楼房侧道 如采茶女孩,捋着田草、鬼针草 有人在田里施肥,他弯腰 抓肥,起身,撒在前方秧苗 一只鸟,好像是一只鹭鸶 被惊起,蹿出绿丛,空中盘旋 在不远的地方收了羽翼 偶尔走过几人,有的脱掉上衣 很享受来自这块被遗忘之美 在这里,钟表被关掉,至少 像
新青年 |
掌纹(组诗)
洞头城南路 从海滨沙滩拐出后, 绕过一家民宿,顺着 一条柏油路,无目的 地游荡。我记住那条叫 城南的路,那里的 汽车轮胎,被刷上 蓝色的漆,当成花盆 种着多肉和仙人球。 墙上的彩绘,一位戴着 斗笠的渔夫,在吹奏着 一个巨大的海螺。 我曾在沙滩上,捡到过 类似的一枚,贴近耳蜗时 一种未知的像气旋的声调 好像能把大海召唤到身体里。 你留下来的每一片痕迹, 都不是无来由
新青年 |
街道的迷恋(组诗)
剩下的浆果 即将过去的年岁,他用山楂 和石榴的果实摆成。在秋天, 那些黑鸟迁徙到别的地方。这并非来与去的 问题,而是说这些浆果只剩他来啃食。 街道的迷恋 两个女孩在石阶上玩翻花绳。 这不是男孩所熟练的。直至成年,他 仍不知晓这种游戏如何习得、配合。 他在街边望着行人和掩藏着他们身躯的建筑物。 蝉的自语 从昨天开始,从前天开始, 我就是那只蝉了。汲取些树汁, 嚎叫声淹没于江
新青年 |
《史记》别裁(组章)
管晏列传·为之执鞭 为什么无动于衷?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 他有上好的马鞭,不可驾车与管仲同游。我有倾城的苦酒,亦无法邀他共饮。 杯中物洒向何处,我在书窗边,仰望夜空。巨大的黑洞搅起漩涡,那些背影消隐如流星。 蓝色星球也在神秘的刻度上滚动。而时间的坟墓,我用孤独喂养你。 孔子世家·孔子击磬 一个把自己想象成古人的当代人,又能在当代得到些什么? 怀抱石磬的失业者。你的乐音,正在红
新青年 |
短章(组诗)
如是爱 而它就在那里 爱已经来了 珍视迟疑,迟疑中的缝隙里 闪光将会出现。爱就在那儿 破壁,生发。我们比同龄人更早看到 日子的艰难,生活善变如孩儿心 ——这也是一种安慰 勇气之于无常,共同体铸就谁和谁的命运 (这宏大的词语,应当尽量避免) 想起女儿眼,含情又决绝 那使人凝视的,可以是温和的困顿 遗物 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被陈列 那时,你我不再需要鲜花 地下的水流蠢蠢欲动
新青年 |
距离(组诗)
站台 雾中,旧城区袅袅立于锈水 倒影之上,地平线,和极沉重的 一瞥。荒芜转身,雨点如旋转门 掠过肉身,被人潮推搡,来到 等候的一刻。你经常感到心慌 低头喃喃自语,像枯叶孤零地 磨砂着水泥砖。记忆中,你一直 是缺席的人,缺着少得可怜的睡眠 晦暗的风物曾不止一次染伤你 新雪般的身体。你颤巍巍地走入 大厅,听见车次播报和承重墙的 脉搏,身边的人散谈着物价和 新政策。昏黄的灯光也
新青年 |
悬浮术(组诗)
情事 花龟胆小得像雏鱼练习潜水。爬过石栏 折角的出巢蚁,尝试推卷一片曦光。 卡车司机睡眼惺忪,去路,因未经晾晒 而潮皱。被大雾包裹的城市依旧稚嫩, 宛若胚胎。 鸟是纯粹的博物者,但唯有成熟的燕子 能辨认自身与果实有别,并沉重地 从树杈间脱落。淋过雨的人拒绝独处, 也从不暴露失忆,或自己被丢弃的缘由。 到夜晚,我们才用冷烟花释放云 舍取林 驶出隧道,我把车窗摇开一道小口,
现代诗经 |
另一句诗在楼梯间响起(组诗)
瓯江口 星屿海的楼盘正在施工,高音喇叭 循环提醒,进出戴好安全帽。 售楼处的保安、销售小姐,茶点,样板房, 我们在别处也常见。这里已有学校、 轻轨和宽阔的公路。很快, 这里还会有蒙尘的落日、大理石江堤、栏杆、 霓虹、旅馆、二十四小时营业超市, 我们在别处见过的,这里也一定都会有。 继续往前,几台挖掘机正在奋力 把一片芦苇地铲平。沿着一条小路, 我们上了江堤,落日进入云层,
现代诗经 |
黄昏笔记(组诗)
一 我很想拥有一间茅草屋 没有月亮的夜晚,把远去的事 变作星星,在屋顶上闪亮或熄灭 再画上许多鸢尾花 当我独自面向紫色的花海 用尽所有的水墨等待花瓣凋落 画板里的海,早已没有了波浪 只有静默的海岸线 一支笔从画纸的背后,推开黄昏的屋门 茅草像废弃的线条,试图把天空缠绕 二 这是个伪命题,大海露出刀刃 船的磨刀石尚未诞生。切割灯塔、暗礁 以及海鸥的翅膀,却无法切割涛声
现代诗经 |
黄昏的故乡才是真正的故乡(组诗)
将大河与山川一一缝合 母亲戴上老花镜,借着窗外的光 在我的一件旧外套上穿针引线 刚脱下来,上面还冒着热气 背上的开裂处,藏着一条江河 横亘着几座幽深莫测的峡谷 她把衣服轻轻地平放在双膝上 摊开一张被时间揉皱的履历表 细小的银针穿梭在版图上 像一只蜻蜓,扑腾着年轻的翅膀 从皖北故乡石梁河畔出发 飞跃成都、南京、杭州以及新疆 将大河与山川一一缝合 她偶尔停下,抚摸那些凌乱的线
现代诗经 |
我们的告别(组诗)
处暑,渐渐迟暮的,不仅仅是盛大的夏日 秋初现。 天地始肃,蝉声渐咽。 渐渐迟暮的,不仅仅是 盛大的夏日。 对风雨后的彩虹,不再抱有幻想。 对貌似辉煌的落日,也不再迷惑。 丛林乱象中, 几颗流星,选择 在秋风扫荡之前 离场。 群山沉默啊, 大地失语。 哀歌于低处盘旋, 抱薪者已置身风雪。 她写下—— “从一个人的伤口,到整个世界的疼痛。” 树林 他发言完毕,说——
现代诗经 |
在桥上(组诗)
在桥上 车的速度低于人世的速度 你也能猜测得到,夜间我正开车行驶于桥上 星星的光芒微弱地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里 行人,比如你,脸庞虚晃得像在车窗外一闪就移开了 我得到的是寂寞之外的一点忙碌,专注于路途而非其他 比如这车灯划开的深渊,以及之外的错踪复杂,还不是我能来得及思考的 ——当救火车尖叫着迎面而来,我在桥上停下来让路 当它们远逝之后,我摸了摸扎手的胡须,闪了闪车灯,离开了桥,重又拐
现代诗经 |
西岭笔录(组诗)
雪上空留马行处 暮鼓敲打诗人眼角里的更漏 落英的句子 缤纷西岭风的情愫 我与李太白隔着文字的对望 野渡 闪烁的灯火欲言又止 行人的脚步 点燃纸上东吴的帆影 两岸的猿声和鸟鸣是一场雪 回荡在上一篇断舍离经典的词汇里 此刻鸿雁 杳无音讯的字影 在萧瑟的风里发抖 驿站的旗杆 雪越落越厚 古道北风的手指 画了一幅山水落日图 满天的云 笔墨很重 身影在锦江的上游 执笔 穿过巴蜀的
现代诗经 |
花草的心(组诗)
围猎 当第一只蛞蝓出现在 番茄光滑的肌肤上时 我以为 它们之间存在某种友谊,或者 一个柔软、弱小 只需一粒盐,就能化成水的小可怜 需要一个家 而大腹便便的番茄需要一个 内心柔软的生活秘书 当我发现有四只蛞蝓的时候 来不及了 那颗硕大饱满,刚染好第一遍红晕的 果子 已千疮百孔 围猎结束了,在我 无数次走近又走开的时刻 我错过了绝望的呼救,以及 一个无声的小社会里深
现代诗经 |
梅花山上观梅(组诗)
灵隐寺扫雪僧 飞雪,无声地飘洒在寺前 一个僧人扫着台阶上的雪 隐约雪径,望见了我的来处 我的前世,定是这寺中的扫雪僧 梅花大雪,无边无际地下着 落入西湖,不见了 落入天竺山中,山愈空蒙 落在断桥上,碾踏成泥了 一场寺院的雪,侘傺之间 替人间留着唯一的空白 一场又一场雪的覆盖 尘世清醒又明朗 我从清晨扫至日暮 仅扫起了茶丛中几粒鸟鸣 与几声南屏晚钟 梅花山上观梅 从
现代诗经 |
我们到热带雨林去(组诗)
望天树月夜 小艇将他们送至。望天树—— 一轮绿色的月,浮起几朵雪白的 树冠,在黑夜指认南腊河上的飞蛾前 热带植物盘根错节的血管里,思考的鱼 一动不动,绕过野生动物蓄水的足迹 他还能在翠绿的月光里,辨别河水折断处 明月里泊在苔痕下船形的铅灰暗影 萤火虫和星星在那儿齐聚 与黑夜订婚,孤傲、决绝 洞穿那深沉的寂静,和一滴水 他们在望天树的云端 暗影,沉在雨林之腹 连同野兽嗥叫声
现代诗经 |
甘草(组诗)
楮实子 最朴实的构树 一直在沟渠荒野 庇护着古老的善良和贫瘠 鲜红的楮实子 如同血脉的偾张 延续着人间未了的心愿 仿佛这里,就是 一棵树最好的归宿 寂寞地开花,踏实地结果 安于抚慰尘世的苦痛 补肾、利水 都源于救援的欲望 鉴于那些奔波的药师 它们,只是路过了这里 九月不来,它们 绝不会交出内心的浆果 哪怕秋风的利刃,悬起 无情的收割,也斩不断 人世间,绵延的情
散文诗 |
黄昏记事(组章)
远山 一座山坐卧于树叶,如同一尊佛映照于沙土。 数不清的绿色,在一声声呼喊中活络起来,并燃烧。走进太阳深处,在一种永不止息的晃荡中,山的影子急剧变化,山在流浪的同时,也遇见美的流溢。 而我着迷于群山的起伏,坚信在群山之巅裸露大海的本质。 当我逐渐沉迷:一种来自遥远的歌声,一种只有在虚构的大海上才有的浪潮,我狂笑,有时又坐下来,为丢失了什么而大声哭泣。 生命就是永无止境的征途,而我未曾入水
散文诗 |
西塘,如一阕乡愁(组章)
愿你也有听雨的心 喜欢雨,不只因为出生在雨天。 有雨的日子,一切慢下来。 花窗上满是水珠。灰蒙的天被屋檐撑着。 天空也有需要倾诉的时候,一片片,一线线,说给河边的垂柳、石桥,说给石皮弄。 石皮弄敞开纤长的怀抱,迎接雨。 石板上有了水的吻痕,是恋爱的痕迹。 雨脆脆地敲在廊棚上,像提醒,也像在打探。 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也不过如此,密集、琐碎,又无法握住。 下雨时,有一个挡雨的屋檐。
散文诗 |
唐诗笔记(外一章)
1 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倒映着挥别的衣袖。 缤纷已不再。 天空仍澄明。 纵然大梦一场,也是好的。 2 杜甫在文字里豢养的那只沙鸥,以一点白,往高处飞,飞过欲望的穹顶。而后,慢慢沉落为一片寂静。 翅膀上的声音,亮过了光线。 一点白,成为天空的支点。 平衡尘埃,以及一切惆怅。 3 王维的月亮,从辋川悄悄升起。 携带着光和晕圈,挂在了唐朝的枝柯上。 声音比水明净,山风薄如蝉
散文诗 |
岭南散章(组章)
春日山居图 在几株垂柳掩隐的池塘和庭院之间,早晨的雀鸣是新鲜的,点滴唧啾声,缀连成一涧清泉,沁入脾肺,缓缓在心间流淌。 间有芍药数丛,枝叶舒展,裹着些许待开的花蕾,圆润、饱满,闺阁女子般掩面而卧。青草疏而浅淡,没入小畦韭菜与红葱中间,假假真真,怎肯轻易亮出颜色? 此中颇见真趣,只是还缺一个人,拾拣枯枝,轻拭浮尘,喂鸡,喂狗,闲来吹笛,或约三几友人品茗对弈。 还缺一位芍药般的女子,你替她以胭
国际诗坛 |
阿芳西娜·斯托尼诗选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忧伤 忧伤的街道灰蒙,笔直,陈旧 时而露出一小片天空 黑暗的外墙和沥青地面 熄灭了我温暖的梦想 我曾漫不经心地徘徊街头 被那灰色的、缓慢的、点缀它们的烟雾打湿 我的灵魂正遭受它的痛苦。 “阿芳西娜!”——你不要呼喊,我无法回答 布宜诺斯艾利斯,如果我死在你的住所 望着牢狱般的天空 我不会惊讶于沉重的墓碑 在你笔直的街道上,在你的河流中 幽暗,迷惘,阴郁,凄
诗话 |
荒园里的夜明珠
采风团的车子还没有驶出查济,我就在心里盘算,尽快回来一次。这个潜伏在皖南山区的古村落,看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好像它跟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好像我曾经多次在梦里来过,好像我有什么东西丢在这里了。 尽管多次设想,独自前往,但是临行之前,我还是决定找一个人同行。再三斟酌,我给查结联打了一个电话,跟他讲,我想再到查济村看看,最好住几个晚上。就是我们两个人,完全是个人行为,无须接待,一切自理。他沉吟片刻说,
诗话 |
盲人扑蝴
枯枝为笔 安徽亳州,曹操故里,此处有曹操宗祖墓葬群,墓群曾出土600多块刻有文字的墓砖。陈先发的这首长篇组诗《了忽焉》,是就其中八块墓砖上的刻字而写。此诗层峦叠嶂,烟云缭绕,乃当代汉语诗歌中难得一见的巨制。就第一块砖的刻字“作苦心丸”而写的第一首诗(也可视之为序诗)中,有这样的句子—— “我是烧制墓室砖块的窑工 手持泡桐枯枝在 未干的砖坯写下 断断续续的字句 给了这黏土以汗腺与喘息”
诗版图 |
往门(外一首)
那些旧日的水珠穿门而过,铃芽① 你能听见雨里的另一个自己吗 微弱的声音在门里生活,门成为我们 生活的影子,随着草木的微风一起震动 三条腿的板凳上铁锤敲打着风筝 我们已经尽可能让它飞得更远了 那些图案和形状在我们梦里 一次次坠落,又一次次飞舞成手掌里的 波纹、摩天轮和荒废的轨道 铃芽,我们还能在幸福里平稳地捕捉 那把钥匙吗,像天空中失去重力的爬山虎 悬浮的云是不真实的,杯中的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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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日,雨(外二首)
我不认识你 我只知道山的那边就是湖 这种感觉很好 我没有去看湖 只是闻到湖的味道 平平的,静静的 很美 起雾的时候 在湖边是看不到对岸的 有时甚至感觉 岸根本就不存在 我不必去看湖 只是闭上眼睛 就很轻易地沉入湖底 雨点飘落在湖面上 像砂纸打磨着毛玻璃 (像里尔克徘徊在秋林中 脚下落叶咔嚓作响) 还有鱼类的半透明骨头 在那里 我会剥开一个清澈的酸橘子 一边
诗版图 |
忽然,一颗过熟的水果落下(外一首)
忽然,一颗过熟的水果落下。房间 淹没于昏蓝的光线。白热的 短衫挂在阳台,露出轻微褪色的表情。 下午在空气中移动,在两棵椴树的阴影间 移动,从家外沿的墙壁到我 邻居后院的石桌上。“你知道那些夜晚,被 雪覆盖的栅栏,脱掉毛衣时 清晰、细小的触电,事物聚在一起。” 我想起你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显现 一次疏忽。八十年代的信号塔 完好地倒映着你的影子、磨损的雨线。 你留给我所有的地址,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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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故事
你的笑眼云一样遮蔽我,掩盖我, 混沌不清地剧变一颗心。颤抖得过于小。 请停留吧(卷轴展开的词语。那么缓慢, 那么窸窣折旧的衣角)请留你面对我, 我的眼,鸟喙一般啄弄捉迷藏的词语。 一切皆不见,但鸟从树里若隐若现。 饱有魔力,和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那样注视着。 我在远离魔力的地方逃离,可不可以放大? 朋友,我会做连续的梦了。先是孩童的门,后有 声音回响:人,为什么总是走进同一条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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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的故事(外一首)
树的成长只需要四个字: “禁止停车”,禁止未经许可的 红白货车停滞乡村道路,整个冬天 舌头被粘在上颚 同喘息的声音一起粘住 码头与水草缠绕 天气预报和太阳照常走过路口 但正午的雨和他时之雨不会相同 就像啤酒泡沫不带任何拙劣隐喻 老头从不给自己写信 因为树的离去没有任何理由 因为从这里走到那里需要 一百零九万步 从这里走到树下只需要一瞬间 或者五十八年 新年 时间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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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
那之后渔猎家们怎么生火? 还有地理学家、知识家 长着樟脑的双唇 在冬日触摸泥土 那动物似有人形 逃在铁道的妊娠纹上 在重力作用下向内破裂 由手解开蟹爪锁的投影 “豌豆的花儿开得如雪。对岸的雪刚刚变白” 阳光普照,火的射影在水 水落在透明的春天 对岸的巨幕展开 座谈深处的主讲人 嘴里念着我的太阳 她也曾普照过我 此外还有广泛的亲人愉悦的旧时 当父亲教会你对身份的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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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可拆解的吗
我们曾如此被改变 在一株黄桐树下,手持扫帚 乒乓少年擦干净的球桌闪着金的 光泽。金的男孩、金的 女孩,金属的我们打开新文稿 写一个简单句法结构,不去深思 它的组成。就像笑 只是一个词,一个动作 或选择(在幽暗的内心深处 避免任何遗漏)能变成更高级的东西: 要么支配论元,要么作为词项入库 没有其他生活。十一月里 我们被挂在必要性的姐妹节上 每当耳机发出声音,就冒雨 穿过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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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系
你见过银河系吗?视网膜 说:你就读于银河系;但 那不是你所见的,是别人 软化并扩散的白色乳汁片 不,那也不是光和照相机 的骗局,是圆滚滚的 球形旋转而又浮在表面的事物 外周的救生圈 是衡量无知的尺子 是你眼球所能容下的放缩 (若你愿转动眼球仪,变换经纬视线) 是一篇航行的终点 但你谎称没见过,你选择性忽略 巨物恐惧症,你深觉渺小如椭圆 单细胞的代谢物,你沉溺于担忧 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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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外二首)
一辆高速行驶的大巴经过滩涂 海草繁茂,微小的白鹭 一个平面符号:无法理解一则成语的意味深长 就像你走不出一只蛙的边界 从周朝一块土地 走向青草巷下圆形的石墙 她一直按自己的节律在光阴里转悠 上下高低的功课,做了又做 一个字的歧义,仿佛全部生活的某种寓示 你以身喂养 水波不兴,所有的付出和徒劳无增她的外延 然后不断重复,充实一个象形字 不露声色的内涵 (当你抹平一生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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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记(外一首)
今日大寒 以为朔风怒号,雪上加霜 我这特别怕冷的人 缺少一件皮大衣 准备抱着自己家的兔子过年 早上醒来,太阳 却出奇的好 太阳照亮了天地 照亮了西乡祖先担惊受怕的宗祠 甚至也照亮了 一些远行人的未卜前程 太阳啊 你是把大寒塞进了一箩筐炭火 你是第一次 懂得了人间冷暖 西瓜地 细碎的绿叶下 那些从遥远的西域 传承至今的青色花纹 自带媚惑 尽管雨水和阳光 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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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仁慈的(外一首)
寒冰,已经在温热的 手心中融化。青翠的风 翻动着流水的影子。 我有喜悦,要说给天空听, 我要说:春天,是仁慈的。 就在这一刻,草木从沉睡中 睁开眼睛。我一下子原谅了自己, 就像珍珠原谅了尘埃。 这柔软的水,流出石头, 遍布虚空。我想到救赎, 那是把自己还给自己。 我要说的,仁慈的春天, 在每一枚返青的叶子中 呼吸。风儿像新娘手中的 剪刀,剪裁出她的嫁妆。 而鸟巢里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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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头墙上的夕光(外一首)
跟着屋顶上的风水行走,夕阳 敲下最后一个图章 契约已成,屋檐上飞翔的光芒 开始奔赴下个山头 马头墙依次打开,檐首相接 雨水从头顶上走过 祠堂后的青石板 一只蟋蟀的叫声,被雨声挑亮 堂屋内,先生正襟危坐 他注视着夕光穿过五个门洞 窗外数点蛙声,他有了片刻的恍惚 想起那本藏在阁楼里的书 某处,一个黄昏 有位将军放下笔杆 一滴淡墨早已 晕染成蝶 听,雨的声音 蝉声骤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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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鸟(外一首)
光影,声响 从一个倾斜的切口 疾速突破江面 无法承载的伤痛 飘来 耀映的蓝彩 尖长之喙 在逡巡 深处无气可喘 水草萦绕 一只隼眼 在睡梦中睁开 蛙 蛙,在文火煮的 锅水里,浮着 优哉游哉 享受着这温暖 我的状态 如这只蛙 却被绝望笼罩 不可终日 蛙,肯定知道 自己的处境 它这样,是在为我 作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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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咏(外二首)
带着未褪尽的山野之气 被寒亮的锐利削减 青葱及多余部分 规整、纤瘦,竹木最硬的骨 流落人世 烘干、上漆,嵌花纹 筷子,脱胎而出 置堂桌,与杯盘交错 游刃于唇舌之间 渐渐沾染家宅烟火 拿起,一双用旧的筷子 放下浮云与欲求 我们安然,并心生欢欣 就像一种素面朝天的生活 如此地贴近我们木质的内心 橘 风吹青山岗,望见橘 乡野无垠,如繁星洒落。 这是怎样深思熟虑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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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岭后漫步
站上山顶 夕阳正在西天燃烧 晚霞如此美丽 无声的爱沿着来时蜿蜒的小路 山浓重的暗影,让想象深陷于一个人的名字 路灯下的暮色重新有了内心里的温度 半空中,朦胧的马头墙很有风骨 远去的时间用尽一生 因为诗,她会嫁给远方吗 四周的灯火重重叠叠 都在做着自己的梦 因为岸 水肯定孤单 指尖沾满胭脂,爱紧跟着自己的节奏 起风了,海上绽放的花朵如约而至 有小舟荡起,漆黑的乱礁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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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遇见自己(外一首)
晨光在胸口落下, 他低头,细细地钉一粒纽扣。 白云从房檐起身, 故乡在远方,异乡也是。 此刻,他凝望窗外, 太阳似一粒纽扣,时间更是。 谁在不停地缝制生活? 上天撒下遍地花朵,你我都是。 会在哪里遇见自己?你看: 一粒纽扣梦里醒来,已是芬芳满枝。 小虫 清晨,小虫醒来。 伸腰、打哈欠, 空气还是湿漉漉的味道。 饮露水,吃叶子,藏身。 把幸福藏成一缸酒,微苦的蜜。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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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外一首)
你没有走出小桥流水 没理由停止行走,我们编织生存的动力 规划出适合居住的街区 月亮没有戳穿,你在建设区开花 金钱效应无视你的专注 阳台上的忧伤弥漫着海风 白绸长裙垂落地上 被似曾相识的时光带走 这世界在打盹,一群年轻人站在梨树旁 春风谈论起一个美丽的姑娘 桃花 通往幽林的路上 守门人消失在行驶的车厢里 姐姐爬上木梯等待春天的鸽子 世界很小,不去挑剔表里不一 不见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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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之鸟(外一首)
天刚蒙蒙亮,雨水已停 几只鸟洒落露台,时而跳跃 时而张望,偶尔来个漂亮的弧线 她们是从夜幕中飞来的 现在借着晨光 在美人蕉和土豆苗之间徘徊 寻觅嫩绿色的记忆,或对明天的幻想 她们的降临,这些不速之客 加重了露台的田园氛围。同时 让一棵小草惊慌的瞬间 产生了向上飞翔的欲望。也让孤独的我 对这个尘世,多了几缕牵挂 现在我打开窗户,让光线和晨雾弥漫进来 让鸟鸣掠过铁树的上空
短制 |
蝴蝶飞到阀门上(外二首)
蝴蝶飞到阀门上,叫蝶形阀或蝶阀 自此,蝴蝶就是阀门,阀门就是蝴蝶 每天蝴蝶重复顺时针或逆时针方向的飞行 让一条隐形河流开通或截止 从遥远的朝代飞来,落在 工厂的阀门上。一个梦的时间 就是一次经历原料到成品的旅程 庄周的同事们,依然有人旷工 或者人在工厂心在鱼。机器声如激浪 有人潜入水中,成为一条开小差的鱼 游走在水里是多么快乐的事情 这些无人分享的快乐秘而不宣 多少年了,梗
短制 |
中秋(外三首)
夜里,尝试着翻译了两首罗伯特·勃莱的诗作 一首加里·斯奈德。这是我第一次 认真地读他们的英文原作。两种母语 在跨越了三千公里后神奇地相遇, 在那语言的深处,仿佛身在异乡。 演员卡西莫多 维克多·雨果把一切丑陋都给了他, 不但面目狰狞,还耳聋背驼, 甚至走路都侧歪着身子…… 剧院的服装师为了节省布料, 给他定制的戏服又瘦又小,当他 敲钟的时候,绷紧的前襟 总是让他抬不起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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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日(外二首)
天地难得这样的好心情 阳光、云朵、山川都有一张 温和的脸,风的脸看不见 伸来的手同样温柔 草木们像欢迎久不相见的亲戚 盛开的鲜花铺张如隆重的礼仪 我的郊游,有了孔子弟子当年 风乎舞雩的悠然与欢畅 我想以穿梭其间的蜜蜂为师 来领受和传递这种友谊 “你好!”我跟一群锦鸡打着招呼 锦鸡“你好,你好”连声回应 谁都可以作证,我们 已抹去两个物种间固有的恩怨 鱼的魔法 没有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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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时刻(外二首)
凌晨,站在山顶 读露易丝,第十次 一本封留水珠的诗集,内心悦然 晨曦照映,小鸟稚嫩的脸高低涌动 没人关注,这里又多了一个家 生活,开始在树冠上 门后,灵魂不时张望 想着独立片刻 又紧紧缠绕着躯体 有时,有一匹飞马正在“抽象” 抽离了我们的生活 直达星空的草原 许多时刻,正在唇边 颤抖的词语没有形状和声息 落在了需要之外 所有隐匿的事物 在指定时刻,来到你我面前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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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荒鸡(外二首)
梦醒时分,晨禽整理好时辰 那第一声鸣唱,就从子夜接踵而至 从大荒经的铜漏上滴落下来 清亮的声音敲打着屋顶 山海平和,大山展开腹部 风隐藏着洪荒的影子,天地紧紧相拥 时间酣卧于反刍的牛群之间 夜深人静,地火蠢蠢欲动 围栏将奔跑的脚印割成两半 一道洪亮的音符,让山梁睁开沉睡的眼 木桥人迹罕至,白霜开出花朵 啼鸣在晨雾中站立 卯·日出 一只迷路的兔子,睡眼惺忪 黎明沉淀了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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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外一首)
是从我的旧衣柜里偷来的孤单吗 黑色的形状套在你瘦弱的身体上 竟那样地合身。点缀的一些白 像一道道光擦拭着我眼睛里的明亮 秋天已将大部分事物掳去 像我们身边也只剩下了 空荡荡的原野和寂静的怀念 其实从某一刻起我们已打扰到对方 但相对的视线里也有火花闪烁 两个同类的事物总能从相似的境遇中 找到可以契合的心跳和呼吸 你试图用声音的婉转掏出另一个我 在你并不单调的五线谱上跳跃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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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绿之夏(外二首)
在墨绿之夏,槟榔树摇晃云朵 平平仄仄的矮山,像唐宋明清秀丽的小词 昆虫渺小的呼吸声,凝结为叶子上的潮湿 湿地中的城市也渺小,高楼在温暖的云气中 浮浮沉沉。且听风色之苍翠,鸟声之浓郁 红日之外的红日,似乎随浪潮涨落不息 游泳的人,两只手交替伸出水面 把沙洲拍成雪白的泡沫,或是幻影 当群星再次低矮的时候 风筝各自归家,小飞机低速通过时空的 缝隙,只有海面上流浪的白云 无人认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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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外一首)
耳边的声音少了。似乎也不多。 万物都回到了家里。有温暖的壁炉, 食物以及笑脸。 红色。红色,还有我, 你不明白, 那条落叶的小路有多么脆弱。 我在忍耐。冬季的, 寒风刺骨。 左手,捂住有限的伤口, 但疼痛却是无穷的。 这就是冬的作用, 使你的伤口永不结痂。 心中如此寂静。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默默地流泪,而后平淡地说: “这是我的冬天。” 悲愤的力量使我进一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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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致
我们谈粮仓已备好 蝉声淡了。秋雨正尾随其后 谈一只蟋蟀,与另一只蟋蟀 在草丛的相遇 谈蟋蟀与蟋蟀的爱情,秋草与秋草的爱情 甚至 蟋蟀与秋草的爱情 当谈到,一只破碎的瓷碗,被一个诗人 丢进水里时 才各自停住 雨水在窗外“叮叮当当”着不息 亲爱的,我们多像两半被敲碎的瓷片 沉默在各自的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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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巴士(外一首)
无数个鸦黑的夜 迎面车灯,专为我送来光明 白色,大片的光 穿透我的前胸 那一刻,我的心脏也是白色 光很快离去,我的后背熄灭 像不为地球人所知的另外半个月球 世界沉睡,而我将继续担任 双脚巴士司机 煤,有爱 地下煤梦中醒来。四周,黑的像夜空 他隐约嗅到,天国透明的冰川上蔷薇的香气 煤用动脉,打制想象中的重瓣花朵 这块中年的煤,灼烫到除了本体,失去一切 此时蔷薇,额头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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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方向生长
给天空重新起一个名字 就叫作—— 花瓣被风裹挟着重新组合 将羞涩的春天扯回来 然后是冬 八月份影子越来越淡 啤酒少了些许味道 数羊的日子里,那些羊 一个个地逃跑了 它们不再被数 只是又到了她穿碎花裙的时候 只是透明的风叫嚷着涌向归处 我分不出那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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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东南飞
南风使人溽热 风从庐江吹来 一对相爱的人从坟墓中复活 五里一徘徊 一颗骚动的心,从你的眼中,辨认 一千八百多年前,未被触动的蓝 从你的 飞行的方向,辨认 爱情悲剧的凄凉 现在,我终于理解了 孔雀东南飞 要顺长风而长飞 不与风向违逆 飞往万物洁齐的光明之乡 他们注定,死后都要在一起—— 你在我体内,或者我在你体内 是可以 遍种相思子的 孔雀东南飞 让封建礼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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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繁华的街道上(外一首)
我从没有排斥这样的阳光 它将光亮分配成无数个欢欣 纵然我与一切陌生 也会在街道上共享繁华 鳞次栉比同熙熙攘攘和解 车水马龙与绿树成荫默契 相向而行同多姿多彩牵手 目光里的五彩斑斓 不会让我迷失路口绿色灯光 地摊上的西红柿鼓起勇气 与一张张夸张的口红博弈 烤肉店里的香气 是一场沉重的暴雨 霓虹灯相互攀比 挤破了每一个纠结的手机 站在树荫下的女孩 撑起了太阳伞 阳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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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千(外二首)
戴上诗歌的眼镜,他明显高了 更多赞美之词甘愿做他脚下的基石 可他不接受语言的贿赂,将自己锁进书房 再次攀登修辞的山崖,用纸 记下手指的力量,讨论夜的长度 还有一些时间摸索生活的语病 他很不情愿吃下早餐,午餐,晚餐 苦于母亲的爱只能在细节里发光 淡而久的曲子,人间剧本 一次便用到枯竭 他身体里的大象显然没学会使用指南针 在小小的家庭里,横冲乱撞 马志远 生活在湖南的磨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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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车遐想(外一首)
车辆 深陷一种 并无把握的 奇迹 一群牧民 遁形于 盔甲般的暗房 作佝偻或其他形状 无名的河流 去的刻意 也许是来的目的 位于想象和命题之间 此处 有三种颜色 纷纷扑入 告别 难以辨识的迹象 被擦掠 于是闪烁 于是波光 簇拥着各种倒影 簇拥着形象化后斑迹 暴雨将至 寓言中 蜻蜓一律低悬 闭上了你的眼睛 生命就是未来 而死亡本质就是过去 手,冷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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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外一首)
积攒了许久的绿 投放在这个三伏天 还是抵不过夸父追日的遗憾 沸腾了的世界 听不见蛙声一片 梦里枕着的水浪声 救赎了困在干涸稻田的乡民 中稻在汲水 拔节 稻和风在追赶中 告别七月 周末 可以躺平的时光 就是这两天 有风或无风 我只是一根杆上的旗 风起展 风去落 躺在床上 但我已经出发了 经过一个个村庄 田野 掠过一座座城市 不用买票却能随时停下来 打量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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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东梓关,怀郁达夫先生(外一首)
初冬,让黑白分明的东梓关 构成了灰调的暧昧 一池浊水拥住许家大院 衰老的建筑俯视着镜面中的喻体 努力排布对仗的韵脚 那位来自迎熏镇的诗人 是否也曾对着这风景 反复推敲自我 居住在西南厢房 和宅子一般沉默的老妪 保守着达夫先生逗留的秘事 顺着她枯手所指的方向 二楼东北阴暗而逼仄的客房 正适合招待一个年轻苦闷的心灵 百年前那班清早的渡轮 载着病入膏肓的国度逆流而上 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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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瓦尔登湖》(外一首)
封面的几行小字: 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 剔除得干净利落 简化成最基本的形式 简单,简单,自由地流浪 梭罗可以俘虏我的悲观 无力承担的幻想 果断丢进河床 想要找回快乐和纯粹 只需具备动物和猎手的能量 窗台飞来一只鸟 这是昨天的一只鸟,寂静中钻进我的窗台 一下子点亮孤独的思想 要知道一晚上的过去,鸟的到来 可能是某种神秘的纠缠 在它不知道的角落里,我正在窥探 谨慎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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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下
冬天即将来临,秋风即将转身 告别成了主题。一个城市的冬天 即将到来。最后的城中村 即将消失,那些长大的楼房 即将在暖阳下,展示出瘦瘦的 身体。把冰凉的露珠 凝结成白霜,像一片又一片的大雪 温暖的太阳啊!伸一伸苍老的懒腰 故乡正在拆迁,院子正在消失 他正在说,接近梦,也接近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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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家峒(外一首)
我拿了一根毛笔,趁着消停的雨势,在松树上点了点蓝墨水,又在灯笼花上点了点红墨水。 然后,大言不惭地在海德格尔的名言“人,诗意地栖居”之后,签批了两个字“同意”。 我不担心什么。我有靠山,我的靠山是千家峒。我有背景,我的背景是上峒与下峒。 瑶胞们早就是诗人了。 让群山高调一点,让生活低调一点。高高低低的韵味,积蓄了上千年。 我肯定会逼近、平视那些苦乐的细节。 今天,我只想将镜头拉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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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海里(外一首)
波斯菊撑着花伞 说让我一次看个够 风吹走白云,蔚蓝的天空 捧给我大片的月见草 包括这鲜活的土地 麻雀们,躲躲闪闪 并不想讨好谁 路人,绕过上一座高楼 下一个街角 把更多的目光投向花海 蝴蝶低飞,它们谦卑的样子 柔软又奔放 等到阳光落下来 等到金色的梦展开翅膀 请允许一朵花 包揽我整个夏天的欢愉 二胡拉出星空 车轮滚滚,黄昏来临 二胡拉出星空,时间在长大 我的箱